2021年春天,我收到了一条来自舞者的信息。她是我的一位来访者。
她转述了“高敏感人群”的一些特点,然后问我:“我遇到的某些困难是不是和高敏感有关?”这位来访者常常感到焦虑、悲伤、孤独,总是感到疲劳,曾经被诊断为抑郁症。她面临的一个突出的困难是:在工作中、亲密关系中和人发生互动时很容易紧张,情绪有很大的起伏。她感到自己这种状态阻碍了她的个人发展。
非常巧的是,就在收到舞者这条消息的前几天,壹心理平台负责课程开发的小伙伴联系我说:“我们要不要做一门有关高敏感人群的课程呢?”壹心理平台是目前国内最大的心理学平台,从2011年到现在,用户已经积累了3000多万。在这么多年的发展过程中,他们一直关注着一个主题——我们可以怎样帮助用户。而“高敏感”这个选题,恰恰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平台根据用户们的提问、留言和关注筛选出来的。
我并没有把课程的事告诉舞者,她却给我发来了这样的信息。在那一瞬,我想到了荣格说的“共时性”。看似没有因果联系、没有相关因素的两件事神奇地同时发生了。这强化了我参与制作这个课程的动机。
鉴于我的学习背景,我和课程开发的小伙伴商量:可不可以尝试从“创伤”与“创伤修复”的角度,来阐述我对“人际关系的高敏感”的理解,介绍可能有效的应对办法?我知道这可能并非一个特别大众的角度,也许不会被很多人迅速理解和接受,但是,从我的咨询工作中,我确实看到了它的效果。
最初,在舞者找我咨询的过程中,我发现她人际敏感的一个表现是:在工作中,如果有人对她“指手画脚”,她就会产生很强的情绪反应。她会感到委屈、生气、听不进对方的话,但同时也会忍气吞声。这样的情景对她来说很不愉快,让她难以心情舒畅地工作。可她也会注意到,有的同事在面临同样的情况时却很平静,不为所扰,继续愉快地上班下班。
经过咨询,有一天舞者告诉我:“今天领导对我的工作提出了意见,我平静地听着,还问她,怎么样才能处理得更好。”听到舞者这样说,我既欣慰又兴奋。欣慰的是,我们共同的付出有了好的结果,就像我们种下的种子终于开花了;兴奋的是,即使明知花会开,但是在它绽放的那一瞬,我们仍然会为之迷醉。我的工作就是遵循着“创伤修复”的思路来做的。
我眼里的舞者,是一个特别能探索、行动力很强、既美丽又有勇气的女孩子。她今年才20多岁,来自一个普通的家庭,父母没有给她很多经济支持,靠自己的能力在海外就业。工作之余,她最大的爱好是舞蹈,但从小因为家境限制,父母并没有在这方面给她大力的支持。她从十几岁开始,就想各种办法维持自己和舞蹈的联系。比如中学时,她会主动去寻找舞蹈学校,免费帮忙接待客户、做清洁工作,使老师乐于在闲暇时教她舞蹈;成年后,她也总是拿出一部分收入来继续学习舞蹈。此外,业余时间她还组织了自己的舞蹈小团队来表演、录制节目。
但是,在舞者的心里,她常常会觉得自己非常糟糕,认为自己不够勤奋和聪明。一旦遇上那些似乎显示她不够好的情境,这些观念造成的负性情绪就会跑出来影响她。
舞者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在我看来,是和她童年的创伤性经历有关的。在童年,她常常被父母忽视甚至遭受过一定程度的虐待。比如3岁多的时候,手受伤了,她去找妈妈寻求抚慰,她妈妈却丝毫不为所动;在日常生活中,她妈妈也经常会打她,还有很多言语抱怨。而舞者的父亲,虽然没有主动、明显地加入虐待的行列中来,但在这些场合却是隐身的、不干预的。父母本来应该是和她最亲近、互动最密切的人,却以苛责者的形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造成了舞者的负性信念。同时,那些伤痛时刻的情绪、身体反应也留在了她的记忆中。
记忆是有痕迹的,存在于神经网络中。2000年,埃里克·坎德尔因为“在大脑记忆存储方面的研究”,与好友保罗·格林加德、阿尔维德·卡尔森共同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他们的研究表明,因为记忆的影响,我们把过去的情绪、生理反应和行为搬到了当下。我们貌似生活在“现在”,实际上依然生活在“过去”。只有把创伤性记忆真正修复了,“过去”才能真的过去。
我和舞者一起寻找了当前生活中会激发她不良情绪的人际关系情境,追溯了有同样负性信念、情绪和身体感受的过往记忆,寻找了应对那些不良情境的资源,做了身体练习。一段时间后,舞者慢慢发生了前面描述的那些改变。
我和舞者一起完成的这些内容,是否可以通过课程的形式推广给更多有需要的人呢?感谢壹心理平台的小伙伴,他们愿意和我一起尝试,于是有了《朱志慧的人际敏感课》,接着,又有了您眼前的这本书。
在这本书里,我会从“创伤修复”和“认知重建”的角度,以模拟的案例做例子,介绍一些我对“人际关系的高敏感”问题的理解和自助方法。这些方法源自我对心理咨询中认知行为治疗流派和EMDR治疗流派理论和技术的学习和实践。我会使用尽量简单、清晰的语言来介绍这些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