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里,美人如玉;华清池中,温泉水暖。
是谁在说着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是谁在奏着《霓裳羽衣曲》?
一梦沉酣,穿越千年。
在那个叫盛唐的梦里,缺了谁,也不能缺一个叫李白的人。盛唐少了他,如同王冠顶尖上少了一颗宝石,轮廓还在,却失去华彩。
那是秦汉以来最漫长的一段和平富足的岁月,此时成长起来的人是真正的盛世之人。他们的眸子里没有沧桑,他们的心像月光一样明亮,像丝绸一样光洁,他们的心里是满满的安全感。
他们漫游、交友,遇到知己,千杯倾尽。
他们爱诗歌、爱音乐、爱骑马、爱击剑、爱行侠仗义、爱斗鸡走犬,他们张开双臂热情拥抱生活,他们相信,我不负生活,生活亦不会负我。
他们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
他们相信,千金散尽还复来。
他们是最会写诗也最会欣赏诗歌的一代人。在他们身后,大唐盛世的帷幕缓缓落下,诗歌的黄金时代黯然翻过一页。
如果给大唐诗人颁发一顶桂冠,只有戴在李白头上,才是众望所归。李白生前自带光环,走到哪里,哪里惊艳一片。行走在民间,惊艳黎庶;迈步进皇宫,惊艳皇帝、贵妃。他的诗是唐文宗御封的“唐代三绝”之一。
李白写诗从不苦思冥想,“两句三年得”“捻断数茎须”,李白用不着。
李白的从弟李令问曾经问他:“兄心肝五脏皆锦绣耶?不然,何开口成文,挥翰雾散?”他点点头,认同了这样的说法。
《开元天宝遗事》说李白:“每与人谈论,皆成句读,如春葩丽藻,粲于齿牙之下,时人号曰李白粲花之论。”
人们解释不了李白的天才之资从何而来,只能称他为“谪仙人”。
人们不相信凡夫俗子能写出他那样的诗句,给他编造了各种各样的故事。说他晚上做梦,梦见他的笔头绽开一朵美丽的花,自此文思如泉涌;说他是太白金星转世,后人还煞有介事地写诗道“是时五星中,一星不在天”,那个逃到人间的太白金星,投胎成为李白。
太白重归星位,他留在人间的诗歌化为满地繁花。行走在李白诗歌里,永远都是春天。
我们哪个人,不是从牙牙学语时就念着“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的诗歌给我们最初的文学启蒙,也给我们最初的故土眷恋。
李白是盛唐留给我们最好的礼物。我们感谢盛唐以它宽厚博大的胸怀容纳了狂放的李白,不羁的李白。
纵然李白天资过人,也不会千年以来,唯此一人。只不过那些早生的“李白”,因为时机不成熟,没能绽放出才华;那些晚生的“李白”,因为最好的时代过去了,才华展示不出来。
明代的唐寅,才思不比李白逊色,然而终其一生,也没能写出一首具李白气象的诗歌。李白曾居于桃花岩,唐寅曾居于桃花庵。李白写的是“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唐寅写的是“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诗歌不是顺口溜,好诗要见天地,见众生。李白的诗里有天地、有众生,唐寅的诗里只有他自己;李白把诗写“大”了,唐寅把诗写“小”了。
大写的诗人需要一个大写的时代。
随着隋唐统一,南方诗歌的清雅妩媚与北方诗歌的刚劲质朴融为一体,产生绚烂多姿的诗歌形式,形成众多的诗歌流派。
唐太宗文武双全;武则天才貌俱佳;唐玄宗李隆基有英明果决的一面,亦是一位资深的文艺爱好者。大唐盛世,上行下效,诗歌作为一种高雅的文学形式,受到全社会的热捧。
李白恰恰生在了这个大写的时代。李白心中有个建立清平世界的梦想,这个梦想终其一生没有实现。李白是带着遗憾离去的。但死去的是李白的凡身,他的精神是一只不死鸟,在他的诗文里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