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宫女

三月春风暖暖，柳枝新发，这一天为了祭拜春神，我和素梅破例起了个大早。

远山黛，剪水瞳，樱桃小口一点点……不要误会这当然不会是我了，镜中的素梅有着令人惊异足以媚惑众生的美貌。而这美貌，就像一把双刃剑，成就了她的骄傲，也造就了她的悲凉。

“生的太美在后宫岂不是祸害一个，王嬷嬷，让徐良人去她该去的地方吧！”

于是乎，就太后娘娘这么一句话，素梅这样天生丽质的人便和我这样粗陋的人在一起了。

“梅姐姐，你生的真美啊！如果枝儿有你的一半就知足了。”盈盈素手，对镜添妆，那该是怎样的美谈呢？我羡慕着，一脸素颜的对着铜镜犯起了傻。

谁知素梅却笑道，“傻瓜，貌美又怎样呢？我还不是为它所累，我倒是羡慕你，有一双巧手做什么都样样周全，多讨喜啊！”

“姐姐又在说傻话了，枝儿这样蠢笨有什么好羡慕的，不过是做多了活计做事利落些讨嬷嬷们的喜欢，哪能和姐姐的天生丽质相比呢？”我看着镜中的美人儿和自己素淡的脸诺诺的笑了，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傻瓜，这样的日子就这么素着，也不打扮打扮，岂不可惜？”素梅见我发呆似是看出了什么，嘻笑着拔下自己的素银钗子插在我的头上，又拉我到铜镜前一番折腾，这才开心的拉着我出了门。

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上妆，我真的很不适应，总觉得脸上干干痒痒的，好像每一个毛孔都被桎固了。

我知道，我只是个宫女，一个小小的宫女，蠢蠢笨笨的不讨喜，我知道我是平凡的丑陋的，所以我根本没有半点勇气去面对第一次添妆的自己，更没有抬起头来走路的胆魄。因为我知道我只是个陪衬，一个一直走在素梅身旁无声无息的陪衬。

“可绣好了？带了吗？”春日的风，暖暖的，那是素梅灿烂幸福的笑。

“自然是绣好了的，梅姐姐放心好了，双蝶戏花，正是眼下宫廷里最流行的花样呢！”我笑着有点小骄傲的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丝帕来，小心的递到素梅手中。

三天两晚，这双碟戏花自是我的得意之作，我很满意的看着素梅望着着它时，那副痴迷的模样。“双蝶戏花，蝶翼轻盈花蕊新。素枝，你真是太让我意外了，好一双巧手啊！真真是辛苦你了，这份情，我……”

“姐姐快别客气了，只要姐姐喜欢就好了。”听到夸赞，我虽心头欢喜，但心中明白女子是应该含蓄淡雅的，所以也只是微微笑着提醒道，“快去吧！别让他等急了，不用管我，我已替你备好了花灯，替你放了便是。”

“素枝，你真是太好了。”听我此言素梅自是笑意难掩，只是脸上仍是满满的不好意思，“如此甚好，只是可怜妹妹要一个人了。”

“没关系的，不用管我。”我淡淡的摆着手，一个劲的强调着，“只要姐姐能尽兴便好。”分手时又不放心的嘱咐道，“要记得亥时我们，姐姐可别迟了，不然嬷嬷是要责罚我们的。”

不知是何缘故，宫中流传着这样一个风俗，那便是三月初三这一天要在颖川上放莲花灯许愿祈福。

颖川顾名思义便是皇城内的护城河，一直通向城外，据说跟河里的春神许愿是很灵验的，但我没有一次实现过愿望。

“傻瓜，只有你才信那传说中的春神，姐姐我可不信，我信人定胜天，所以我要把自己的命运都紧紧握在手中。”素梅如是说，也都是这样去做的，她一直坚信命运是有自己主宰的，张侍卫不好，就换作李太医。

可是我没有那样的胆子和气魄，所以我只能……

悄悄放一盏荷花等于水中，虔诚的双手合十，闭眼道，“春神啊！春神，这是我替素梅姐放的，愿她早日遇到自己的姻缘，幸福一辈子。”我傻傻的念叨着，又放了几盏，才一起身，便见一陌生的男人笑意吟吟的朝我这边来了。

“姑娘为何只为的别人求姻缘，却不为自己添福寿呢？”原来他都听到了，我立马羞红了脸，诺诺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美男子，结结巴巴的道，“公子……公子……见笑了，奴婢，奴婢只是……”

“多好的年纪啊！你瞧这满城都是春意，连柳树都忙着思春，巴巴往外在冒芽，更何况是人呢？你怎么不学学你的梅姐姐？如此这般不是苦了自己吗？他笑了，一张俊脸上，满满的都是玩味，看的我不觉痴了。

一池春水搅动一团宁静的心，“公子说笑了，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从来只知道恪守本分，又哪里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呢？”我想此时的我一定狼狈极了，我莫名的感受到了来自自己脸颊的温热。事实上，除了冷泉宫看门的老公公张庐山，我从未与男人说过话，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如此儒雅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男子，所以一时间我有些无措了。踟蹰在那里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偷眼窘迫的看着他，心里涌出一阵阵奇怪的感觉。

说实话，我还从未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男人，那眉眼那神态与画中无异。我看的出神，他却淡淡的笑了，“呵呵，你在看什么呢，看的这么出神，难道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啊？啊……没有啊，我……只是……”此时此刻清醒过来的我能明显的感觉到来自脸颊的温热，而正是这份温热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是……只是什么？？？你把我都搞糊涂了，呵呵，有意思，真有意思。”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他似乎更来了精神，只见他要命的上前一步，我与他瞬间便只有让人心跳的咫尺之间了。

他好高啊，我只能达到他鼻尖的位置，我大着胆子仰头想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读出点什么来，要命的是，这可怕的姿势，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