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英重生回到1975年那天,是被她亲妈凄厉的哭喊声吵醒的。
“冤孽啊——你怎么能跟你妹夫睡在一个被窝!”
“你都妹妹气昏过去了!”
她猛得睁开眼,就看到亲妈正拽着姐姐孟招娣的衣领子,举起手就准备扇耳光。向来不吃亏的孟招娣挨了一巴掌,却只低着头哭,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哪一出??
孟昭英脑子昏昏沉沉,很不清楚。
在她妈一阵哭天抢地地哀嚎声中,孟昭英扶着墙站了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看清四周。
白墙蓝漆,墨绿灯罩的钨丝灯昏昏暗。
还有一张大大的毛主席画像,就挂在墙正中——这里分明是老家县里的招待所!
孟招英躺在沙发上,身旁还坐着个男人,眉头紧锁地抽着烟,身上藏青色的劳动服被洗得发旧,却还是板板正正,看得出保护得十分讲究。
孟招英红了眼睛。
这是她爸。
是她早年病逝的爸爸,孟为民!
她重生了,重生到了和郑树海结婚之前!
而现在,正是改变她人生的分水岭。
上一辈子,就是今天,她中了郑树海的计,被他骗到招待所上床,没了清白,最后只能和他结婚。
但现在这场景,她躺在沙发上,身上的衣服还好端端穿着,没有半点被撕烂的样子。
而且。
怎么妈妈打骂的人,变成了她姐?
还未从震惊中醒过神。
孟招英耳边又响起了另一个哭嚎。
孟招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妈!你别打了!我没勾搭妹夫,我,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她伸手指向蹲在旁边的男人,“再说,海哥他说了会对我负责的!”
“事到如今,我肯定是要嫁给他了,不然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妈!”
这话一出,孟招英几乎是立刻明白——原来自己的姐姐孟招娣也重生了。
毕竟上一辈子,孟招娣可是百般看不起郑树海。
她觉得郑树海人穷志短,溜须拍马。别说跟人滚一个被窝了,孟招娣正眼都不曾给他一个。
哪里像现在这样,亲亲热热地叫过他“海哥”?
向孟招娣伸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孟招英头晕晕的,从沙发上强撑起身子,终于看见光着上半身蹲在床边,没脸抬头的郑树海。
想起上一世的不幸婚姻,孟招英立时火冒三丈。
孟招英的父亲孟为民是厂里的老资格,有许多徒弟都当上了大领导,郑树海就是看上了他爸的人脉,花言巧语地骗孟招英做妹妹,找机会灌醉了孟招英,还强占了孟招英的身子!
没办法,两人只能结婚。婚后,在郑树海的PUA下,孟招英在外当牛做马,回家了还要被郑树海的妈各种颐指气使。
后来恢复高考,郑树海竟然考上了大学,由此被分配到了林业局工作。
也是孟招英帮他左右逢迎、拉关系,才一步步让他坐到了科长的位置。
本来以为,日子终于好过起来了。
可偏偏命运弄人,孟招英就在这时查出来癌症!
孟招英住在医院里化疗,郑树海就在外面包情人,几个月也见不上一次面。
直到她在医院落光了头发、只剩一口气了,他才带着报纸媒体赶来探望,最后一次利用她上演夫妻情深的戏码。
恶心,真是恶心!
孟招英气得浑身发抖。
她正思考间,正和郑树海四目相对。
郑树海道:“哎,小英醒了——”
话音没落,一只脚很狠踹中了他的胸膛。郑树海整个人倒在地上。
“狗男人!我今天打死你!你这没脸的东西,让你欺负我姐!要你欺负我姐!”
她借机狠狠打了郑树海一顿,抄起手边有的东西就朝他身上砸!
那架势又急又猛。
水壶、台灯和装饰摆件可没一件是软东西,郑树海抱头鼠窜,急得红了脸却也不敢还手,毕竟现在满屋子都是孟家的人。
孟招英一点都没留情,她拿出毕生演技,浑身颤抖,眼中含泪,“我姐平时就不喜欢你,现在却被你这臭流氓欺负,肯定是你下药、迷奸了她!”
“我现在就去报警!非把你枪毙了!!”
窗外头,门口,围观看乐子的人越来越多。听见孟招英这么喊,都窃窃私语死来。
跪在一旁的孟招娣尖叫了一声,冲上来抱住孟招英的腰:“你瞎喊什么,还要不要脸了!”
郑树海也吓得哆嗦起来:现在可是在严打流氓罪,他之所以敢设计下药,其实也就是赌孟招英胆子小,出了事怕丢人,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吞,彻底从了自己。
可是现在中招的对象突然变成了孟招娣。
孟招英又怎么突然来了骨气,敢叫嚣着要报警,这这这,和他计划的完全不一样啊!
郑树海彻底慌了神。
六神无主之下,他竟然直接跪在地上,抱住孟招英的腿:“英子,不能报警!是我对不起你,可我对你的心从来没变过……”
还拦着孟招英动手的孟招娣听了这话,立刻转过身来,梨花带雨地盯着郑树海。
她本就生得漂亮,今年不过十八岁,是服装厂的厂花,多少优秀青年排着队追她,郑树海这样的,平时连跟她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这也是郑树海一开始就没把目标落在孟招娣身上的原因。
被这样的美人一看,郑树海魂都没了。
老天有眼啊,让他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郑树海咬了咬牙,“英妹子,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就是再喜欢你,咱俩这辈子也有缘无分。我必须要对你姐负责,不然就算你把我拉去枪毙,你姐后半辈子也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孟招娣听了这话,眼里是抑制不住地兴奋和喜悦。她甚至看了眼窗外看热闹地群众,早上为了把事闹大,她还特意把窗户拉开了缝,就为了让声音传出去。
来吧,来的人越多越好,她当定这个科长夫人了!
这时,窗外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
“我想,这件事或许也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孟招英回过头。
窗外,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腰板挺直的清秀少年穿过人群。
下午金黄的阳光中,他隔着玻璃与孟招英四目相对。
招英记得他的名字,那个同她一样,没有被命运偏爱的早逝之人。
孟招娣原本的娃娃亲对象,白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