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十四年的初雪来得比往常都要早,不过才十月出头,地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刺骨的寒气让本就不平静的京城又平添了几分寒意。
而此时身着单衣,跪在地上已经半晌的楚休宁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面带微笑,温柔抚摸着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口中低声吟唱着歌谣,仿佛身处的并不是法场。
啪嗒,决定她生死的令牌最终还是甩落在地,刽子手得令,立刻举起手中早已沾满了鲜血的大刀。
刀刃锋利,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她脸上,有浓重的血腥味在鼻尖蔓延,楚休宁闭上眼,没有丝毫畏惧,只剩下如释重负。
这一刀下去就好了,爹娘与沈元休的下落会随着她的死而彻底消失无踪,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们了,只是,唯一可怜的就是她的孩子,连看这世界一眼的机会都没有,想到这儿,楚休宁心里多了几分愧疚,眼角划过一滴泪!
不远处的酒楼上,杯子被女子狠狠的扔在地上,茶水浸湿了华丽的衣裙,女子的脸狰狞恐怖,楚休宁,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淡定!好啊,她倒要看看,等知道了那件事她是不是真的能无动于衷!
……
午时三刻,行刑时分,楚休宁闭着眼,手依然放在肚子上,闭着眼,等待着刽子手的刀落下。
“住手!”突如其来的娇喝声止住了刽子手的刀,熟悉的声音让楚休宁心里一惊,她睁开眼,注视着被众人簇拥而来的女子,她总算来了!死前能见她一面,也没了遗憾了……
“月儿,你终于……”
回应她的却是清脆的巴掌声,紧接着便是婢女尖锐的嗓音,“大胆,竟然敢直呼公主殿下名讳!来人,掌嘴!”
楚休宁只见着奉命行刑的嬷嬷狞笑着上前,却不见顾玄月有任何制止的动作,直到打得她的脸已经麻木,眼睛被血糊得看不清楚的时候,才隐约听见顾玄月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响起,“住手。”
隐约间,楚休宁见着人慢慢地靠了过来,眼神却完全不复从前的温暖体贴,冰冷的眼神似乎能穿透她脸上的血,“为,为什么?”
“姐姐,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说话间,她的下巴被她用力捏住抬高,她只能被迫仰着头看着眼前美貌女子笑得越发张扬,嘴慢慢张开,吐出了几个字,“姐姐,你放心,元休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元休?”听到这个名字,楚休宁身子一震,所有的冷静荡然无存,他怎么了?他被他们抓住了?还有爹娘呢?他们还好吗?还活着吗?
然而她心里却异常清楚所有的疑问都在那一声娇媚的元休中找到了答案,原来狱卒说的沈元休与公主有染并不是空穴来风啊,可她却还傻乎乎的不相信着。
她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我爹娘呢?他们在哪?”
“哎哟,说起这个,我差点忘了,我给你带了份大礼来呢,来人!”顾玄月拍了拍手,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就有人捧着匣子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是他!白面阎罗苏璟战!他的那双手不知杀死了多少人,而此刻他的出现更是让楚休宁害怕,不敢再看向他手中的匣子,只是低头时见着滴落在雪地之上的血滴,她更是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顾玄月嗤笑一声,命侍女上前,抓着楚休宁的头发硬是逼她抬头。
这一抬头,血淋淋的两个头颅出现在了楚休宁的眼前,他们眼睛半张,血泪顺着眼眶流出,似是在说死不瞑目啊!
“爹!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胸腔深处爆发出来,楚休宁疯了似的就要扑上去将她那无辜惨死的爹娘抢回来,她以为沈元休带着爹娘离开是为了保护他们,可现在她懂了,她什么都懂了。
若是没有安定侯爷和夫人的人头,沈元休如何能洗清那叛逆之罪。她曾经以为沈元休会是饥寒交迫四处躲避,可他恐怕是舒舒服服地躲在公主府内,喝着茶,听着曲。
而这一切都是用他的妻子,他的孩子,甚至是一直支持他的岳父岳母头颅换来的。
顾玄月很满意现在楚休宁这般疯狂的姿态,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以为元休会喜欢你?没有了安定侯府,你就什么都不是!对了,还有样东西还想让你在临死之前瞧瞧。”
她还想做什么?楚休宁似乎已经失去了反应的力气,任由着那几个侍女将她的手脚抓住,刽子手站在自己的面前。
“将她腹中的孩子给本宫挖出来!”顾玄月笑道:“姐姐,我对你可算是不错了吧,至少还让你再见你的孩子一面。”
“顾玄月,你不得好死!”竟然连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楚休宁瞪着顾玄月的眼睛中流下血来,似乎要将她印在眼中,刻在心里,“就算我死了也会拉着你下地狱!”
“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顾玄月目光一冷,厉声道,“动手!”
无力反抗的楚休宁只得睁大了眼睛,要将顾玄月深深刻进眼中。
刽子手举起了刀。
呵,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冷笑,还未等楚休宁反应过来,她觉得颈上一痛,头颅掉在了地上,眼睛失去光彩之前映入她眼帘的是抹去刀上鲜血的苏璟战,那双不知道带给了多少人死亡的眼神最终也将死亡带给了她。
顾玄月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将她的尸体丢去喂狗,本宫倒要看看,她怎么将本宫拉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