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办公室里,刺眼的阳光从宽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只感灼热。吴大鹏把陶然按在自己办公桌后面的主位上。又折返回门边,对外面的秘书说道:“Tina,通知下去,会议延后半小时。”
陶然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手下意识地抓紧立在旁边的盲杖。问道:“大鹏,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大鹏笑了笑说:“现在也就你还叫我大鹏。”
“那跟她们一样叫你吴总吗?还是……宇轩?”陶然微笑着将头扭向大鹏的方向。闭着眼睛,阳光晒在她的脸上,陶然的睫毛轻轻颤动,皮肤像是被太阳烤化了一样,微微泛着红。
大鹏不敢再看下去,尴尬地低头轻咳了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别扭。”
两人虽都笑着,陶然却预感马上要听到的未必是个好消息。
大鹏的双手互相搓着,默不作声地似乎在斟酌措词。
沉默了大概一分钟,他终于开口:“想跟你商量个事。”
陶然没有说话,只微笑着做出侧耳倾听的样子。
“公司打算派我去德国出差,嗯…德国的眼科技术非常先进,所以……我想带你去。”虽然大鹏已经尽量把话说的婉转,但陶然还是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我以什么身份去?”
大鹏给陶然倒了杯水,但事实上,是他自己需要有一些动作来掩饰内心的忐忑。
他将水搁在陶然面前,说道:“先喝口水。陶然点头致谢,没有端杯,在等他的回答。
“你得是以家属的身份随我去。所以,我们需要先去领个结婚证。”吴大鹏把“去领结婚证”说的好像晚上去吃涮羊肉一样轻描淡写。
陶然竟一时语塞:“大鹏你……”
虽然她看不见,但大鹏还是点了点头,好像是在肯定自己说下去的行为:“你可以认为我是在跟你求婚,虽然这个环境和时机都不合适,但这件事必须尽快定下来。我要把名字报上去,机会难得,很多人都在跃跃欲试。求婚我可以后面再……”
突然,大鹏的话被一串敲门声噎在嗓子眼儿里,来人直接开门大跨步走了进来。脚步匆忙,一边走一边打招呼:“宇轩啊!”
大鹏闻声赶紧迎了上去,说道:“哎呀齐总怎么来了不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啊!”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在沙发上坐下。
齐总这才注意到办公桌后面还坐着一个女孩子,尴尬地说:“哎你有客人啊?真不好意思,我本来在会议室等你,他们说你延后了,我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要不你先忙着,我们一会儿会上说。”
来人名叫齐羽,和吴大鹏同属总监级别,但因为是总公司下来的,所以分公司的人看见了,也都礼让三分。
吴大鹏一边倒茶一边略带谄媚地笑道:“没事没事,都是自家人,什么事都赶不上齐总重要。晚上给你接风,一定赏脸啊!”
齐羽听到这句“自家人”,有些错愕地,但转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大鹏,玩笑道:“哎哟?铁树开花呀?你小子终于开窍了!知道找女朋友了啊!”
大鹏摆摆手,打起了马虎眼:“齐总就别拿我寻开心了。”但似乎这个齐羽很吃吴大鹏这一套,两人寒暄了好一会儿,大鹏见他手里拿了个文件袋,问道:“齐总这次突然到访,有什么指示啊?”
齐羽把文件拿出来递给吴大鹏,说:“是这样的,总公司定好了明年九月份新产品的代言人,是申奥,来,你看看这是他的资料,原名叫宋黎。拍摄地点就在S市,到时候你们得接待一下,文件的最后一页是需要分公司配合的地方,你重点看看。还有一些细节,等开完会我再跟你详细说。”
齐羽说完这句,颇有点洋洋得意地继续说道:“这个申奥可是时下一线男歌手,火的不行,大鹏应该也听过吧?能签他也是费了不少的劲,这对你们公司的女员工可算是个福利啊!咱们也算是一条腿迈进娱乐圈的人了,哈哈哈……到时候有什么私人要求,比如带家属合个影,”
齐羽朝陶然这边努努嘴,又对大鹏说道:“你自己掌握好尺度就行,都是小事!”
大鹏干笑了两声,表情复杂地看了陶然一眼,她依旧闭着眼睛,木木的。但他没看见,陶然的手指甲却被抠的缺了一大块。
齐羽看出他还有别的事,又说了几句,就识趣地先离开了。
大鹏重新坐回陶然对面,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宋黎确实回国了,我没有故意瞒你的意思,本来想找个机会和你说的。既然你也知道了,也就不用我多说了,现在娱乐圈红的发紫的申奥,就是宋黎,但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宋黎了。”
陶然“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那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吗?”
“去德国的事吗?”陶然问。
“对,你是怎么想的?”大鹏很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答案。
陶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不能跟你去,这样会耽误你。”
“先把眼睛治好,别的都不重要。”
“不不不,大鹏,不能这样,我不去。”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两人都沉默了,吴大鹏最终沮丧地问:“在你不知道宋黎回来之前,你会答应跟我去吗?”
陶然回答:“不会,我不和你在一起跟宋黎没关系,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说这话的时候,她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这类的话她已经说过不知多少遍了,吴大鹏就是不明白。
“他现在可是大明星了,你觉得你们还有可能吗?,”吴大鹏像是没有听到陶然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陶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嘴巴里还想解释,内心早已没了耐性。
大鹏突然有点情绪激动:“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行,但你起码要从过去走出来。”
陶然也有点急了,攥紧盲杖,声音也大了些:“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想他。”
楼下在堵车,焦虑的司机不时按着喇叭催促着,和此时的吴大鹏一样,再怎么咆哮都那么无力。
吴大鹏深深地点头,但并非出于赞同,他冷笑一声:“是,你什么都没有说过,你提都不提,可你不觉得这样更反常吗?你哪怕骂他两句…也算是个发泄。”
陶然睁开空洞的眼睛,没有焦距地望向吴大鹏的方向,质问道:“我为什么要骂他?我们是和平分手。”
“和平?”吴大鹏再次冷笑,菱角分明的脸侧向一边。
他想不通,自己哪里不好?以前陶然那么优秀,而他只是个贫寒书生,不接受他也就算了,现在陶然盲了,而吴大鹏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全国500强企业站稳了脚跟。可无论如何就是捂不热陶然的心。吴大鹏很受伤,难道这就是征服欲吗? 对自己示好的女人也不少,他偏偏都看不上。
“陶然,你别自欺欺人了,10年了,你就是在等他,现在他回来了,你要是想他,就去找他啊!”
吴大鹏真是疯了,他也知道自己今天疯了,从来都是温柔体贴地待她,红脸都不曾有过。
如此高分贝的和她说话这还是头一次。
还好陶然看不到此刻他扭曲的表情,吴大鹏恨不得推开横在中间的办公桌,把陶然抓过来敲开她的脑壳,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陶然重新闭上眼睛:“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我要走了。”
她摸索着办公桌站起身,沿着边缘向门的方向试探着走过去。
吴大鹏也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他强大的力道带动,疯狂地摇晃着。
他郑重地说:“你走出去,我们就,再,不,认,识。”
陶然脚步顿了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