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主人

        宋黎两个字在陶然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脚步声渐近，陶然来不及逃走，手里攥着盲杖呆立在门口。

        而那个叫做宋黎的男人也好不到哪去，手里的拖鞋掉在地上也没有察觉。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憋的人想要窒息。

       秦茉就在这时走出来打破僵局：“哎怎么还站在外面啊？宋黎你看你。”秦茉略带责备地对宋黎说。

        然后伸手去扶陶然：“陶小姐快进来，不好意思，我们宋黎就是这样，看见美女就挪不动，让你见笑了！”

        陶然换鞋进屋。

        秦茉热情地请陶然在沙发上坐下，说道：“杨青向是我老师，是他把你推荐给我的。”

        陶然脑袋里早就乱了，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客气话，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于是她说：“秦小姐，麻烦你带我到钢琴旁边好吗？”

        秦茉将陶然的手放在琴板上，问道：“大概要多久呢？

        “新琴的话一个小时左右吧！””

        “好，那就辛苦你了，弄好了你就叫我。”

         秦茉扭头看向宋黎交代道：“房间我还没有整理好，你帮我照看一下。”

        宋黎答道：“好。”

        这是陶然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简简单单一个字，清清楚楚就是他！

        她弯下腰，开始工作。

        突然周遭的回音没那么大了，陶然感觉到他站了过来，心里沉甸甸的，像一个钟摆下面栓了一块石头，来来回回，撞的她手忙脚乱地做着她平时最熟悉的工作。

        她感受到身后那道灼热的目光，宋黎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用纤细的胳膊搬下厚重的琴板，可她以前明明连个瓶盖都扭不开，如今是哪里来的力气？

        “你怎么……”他终于嗫嚅着开口。

        “不要说话！我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陶然放低声音，语气却不友善，

        “好，好，我就在旁边，有事你就叫我。”宋黎生怕触怒她，退到了一边。

        陶然尽量想些别的事情：总之，忘记如今所在，忘记旁边还站着他就好。

        宋黎的目光始终粘在陶然的身上，她比起10年前更瘦了。

        以前那双灵动的眼睛有他放不下的单纯可爱，现在却……

        过去她在温室里长大，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多少也有点大小姐脾气，如今在她身上却看不到一丝菱角。这几年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失明到学会调琴，这中间得是经历了怎样的艰辛。

        思绪不断飘飞，陶然渐渐沉下心认真听着每一个音，手中不停地忙碌。

        陶然扭紧最后一颗螺丝，直起身。朝着秦茉离去的方向喊道：秦小姐，琴调好了，您来试一下吧！“”秦茉应声而来，弹了一首《River Flows in You》。

        陶然和宋黎站在她身后的两边，琴声悠扬，陶然沉浸在曲子中，误以为此时正岁月静好。

        宋黎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陶然，他那么用力地看，陶然却再不能回他一个或喜或悲的眼神。

        他有着无数的疑问，但他一句也不敢问。

        一曲终了，秦茉站起身向陶然致谢，带她走向沙发，打算让司机送她回去，陶然却不想再和这个屋子中的人有任何瓜葛。婉言谢绝说：“不用了，我坐地铁回去很方便的。”

        宋黎插话道：“我送你……”

        陶然连忙打断，突然改变主意说：“不要不要……好吧，那麻烦秦小姐让您的司机送我一程吧！”

        秦茉给司机打电话在楼下等陶然，然后挽起陶然的手去帮忙按了电梯。

        这一路，陶然脑子里面像装了浆糊颠来倒去。

        回到家头昏脑涨地睡了一个下午。

        梦里她看见秦茉穿着洁白的婚纱，宋黎趴在她的耳边轻声地问：“我结婚了，开心吗？你会祝福我吧？”

        陶然从梦中哭醒，枕头湿了一片。

        当晚，宋黎提了两瓶好酒按响杨青向老师家的门铃，谁能想到鼎鼎大名的钢琴教授竟然是个酒鬼，他所有的知名作品都是酒后创作。

        杨教授退休在家，老两口偶尔出国旅旅游，在家做做菜，活的潇洒自在。他从不在背后论人是非，宋黎担心从他口中打听不出什么，带的酒都是高度的，但没想到说起陶然，杨教授竟然出奇的健谈。

        “她第一次来，是帮我修琴，当时还有一个学生在我家，很怀疑陶然的能力，我从头到尾没有和她说过话，都是我的学生和她交流。”老教授看了宋黎一眼，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宋黎，我告诉你啊，看一个人，你要看她的细节，小动作。那天她不小心碰掉了我的擦琴布，擦琴布那么轻薄，它掉在地上，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但她根据这块布落地的位置，准确地捡了起来。这说明她听觉非常敏感，所以这样的一个人技术根本不用担心，她修好了琴，还顺便帮我调了音，又认认真真检查了整架钢琴的零件，最后清理了内部卫生，才把琴板重新装好。”

        “老师，刚才也跟您说了，我朋友开了家琴行，想找一个靠得住的调律师，您看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为了找到陶然，宋黎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可以。”

        万盛城市花园21楼，窗外细雨像幕布般倾泻而下，斜斜地打在窗玻璃上。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或圆或方的屋顶。

        宋黎难得休息，这种天气很适合睡觉。

        余光却看见客厅一角的三角钢琴，这是经陶然手调过的钢琴，他还没有弹过。

        心血来潮地坐过去，细长的手指弹上黑白的琴键，不经意弹出的竟然是曾经和陶然最爱的一首前辈的歌。

         他闭起眼睛，闪过的都是和陶然的画面。

        她的淡黄色裙子，她纤细的手腕，还有她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晶莹灵动的眼睛…

        宋黎突然弹错了一个键，整个调子都乱了。他烦躁的胡乱弹了一通，站起身去拿手机，翻出那个号码。

        这几天他每天都要看上一会这个名字，却始终没有勇气拨过去，也不知道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开场。

        但这次，他拨了过去，电话只嘟了一声，就被接起。

        可是宋黎马上听出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