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隆冬,燮国京都看上去天阴欲雪。
破庙里躺着一个枯瘦苍白的女人,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庙里那积了一层蛛网的佛像。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女人低低咳了一声,嘴角洇出几丝血迹。
门外传来一道缓慢低沉的脚步声。
“容……容熙?”
那从门口进来的男人身着面料华贵的紫衣,披着黑色狐裘,脚底穿着一双掐金丝的厚底靴子,身后跟了几个打扮平平无奇,眼神却凌厉非常的男人。
“肖厚照……”
苏宓愣愣的看着那紫衣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浓烈的恨意,捂住嘴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指缝中渗出几缕鲜血:“你找来这里做什么……容熙呢!”
“容熙?”
那只掐金丝的靴子极不客气的把苏宓踢到在地,一脚踩在了那只枯瘦得脉络狰狞的手:“容熙死了,你也很快就会去陪他,黄泉路上你们俩还能做个伴。”
容熙……死了?
苏宓眼底的泪水忽得流了出来。
“很舍不得他?”
肖厚照脸上挂着没有丝毫温度的笑意:“我已经跟了你们很多天了,就是想看看那个瘸子能为你做到什么份上……啧,真是让人感动啊。”
“你那个从未被你正眼看过的夫君为了省下钱给你抓药,自己整天吃观音土填肚子,苏宓,你知道胃被撑爆的死法有多好看吗,我真想让你看看容熙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你死的时候,一定不会比容熙好看的。”
苏宓捂着嘴又咳出几丝鲜血,眼底的冷意昭然若揭:“像你这种卑鄙的小人……说不准燮国万民都恨不得将你啖肉喋血。”
但若不是她帮肖厚照伪造了容熙谋反的证据,这个落魄的穷书生又怎会踩着容家一步登天,成为当今圣上最信赖的宠臣!害得容家满门流放,苏家也被牵连!
“你便尽管嘴硬吧,反正你也要死了。”
肖厚照冷冷扫她一眼,嗤笑一声:“把她身上的衣服都扒掉,丢到外面去。”
那几个男人狞笑着架起苏宓的胳膊,把她丢到了雪地上,毫不客气的撕碎了她身上的单衣,露出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他们的动作过于粗暴,那些还未结痂的伤口被狠狠扯开,渗出了汨汨的血液。
苏宓只觉得胸腔中的疼痛要胜过肉体的感觉。
容熙啊,那个大把名门淑媛盼着想嫁的燮国第一公子,年少成名的小南安候,居然狼狈到被观音土撑破肠胃而死?
如果不是她错信了肖厚照,把那个满心满眼都只有她的男人害得被打断一条腿削去爵位,他该还是那个高轩风雅的容小公子吧。
如果可以再重来一次……
狂乱的冷风不停地在她身上鞭挞,肖厚照在风雪中冷冷的看着那道瘦弱单薄的身躯被大雪逐渐覆盖,只露出一头干枯斑白的发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过了许久,肖厚照走上前踢了踢苏宓早已僵硬的身体,确定她已经断了气,才冷笑一声离开了破庙。
几只饿极了的野狗迫不及待的跑上前,微微嗅了嗅她的尸体,狠狠一口咬在她素净的脸上。
“小姐怎么还没醒……新郎都快来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有些焦急的嘟囔声,苏宓恍惚的睁开眼,入眼即是一层轻纱的帐幔,旁边似乎有几个小丫鬟拿着喜服,正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不管了,先给小姐换上喜服送上轿!不然怎么跟南安侯府交代!”
苏宓只觉得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使不出,头脑昏昏沉沉,眼前一黑,又晕倒过去。
再睁开清醒过来时,她竟躺在一张婚床上。
苏宓缓缓从婚床上坐起来,打量着这间布置华美的房间。
梳妆台前摆着许多的奇珍异宝,苏宓怔怔的走到镜前,惊疑的看着里面那张有些稚嫩的脸。
镜中的她看上去不过是刚及笄的模样,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看上去娇俏青涩。额前留着一道有些可怖的伤痕,似乎是狠狠撞到了什么东西上所造成的。
苏宓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光。
她与容熙成婚那日,不就是不愿嫁过去,一头撞在了梁柱上么。
难道她……重生回了新婚那一日?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轻微的脚步声,而后房门被悄悄推开。
“宓宓,快跟我走!”
苏宓眼里立时涌起森寒的恨意。
肖厚照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有些惊惶的拉住苏宓的手:“容熙还在前厅,我已经雇好马车了,咱们马上就出城远走高飞!”
果然还是和当时一模一样的情景啊,悄悄跑来南安候府想带她私奔,却在城外被守卫拦住,害得容熙颜面尽失,成为京城最大的笑柄……
苏宓冷冷一笑,挥手甩开肖厚照:“你竟敢擅闯南安侯府!好大的胆子!”
肖厚照微微一愣:“宓宓……你怎么了?”
“这里不是你配来的地方,滚出去!”
苏宓反手一个耳光扇在了肖厚照脸上,眼底冰寒森冷。
肖厚照被这一耳光打得有些懵圈,正在想这平时对他言听计从的女人为何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就看见门外突然走过来一个小丫鬟,有些慌乱的看着二人,猛然失声尖叫:“来人啊!有贼人!”
肖厚照的瞳孔微微一缩,面色狰狞的走向那个小丫鬟,却被苏宓拿起花瓶狠狠一砸,径直砸晕了过去。
仆人们在听到叫喊声后尽都涌了过来,有些愣愣的看着苏宓和已经瘫软在地上的肖厚照。
“这……这不是肖公子么……”
一个小丫鬟弱弱的看着新房内,其余人听到肖公子三个字,眼底顿时都浮现出一丝玩味。
“怎么回事?”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身着喜服,面容清隽的男人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微微皱着眉看着苏宓:“这个男人是谁?”
“是……苏家的西席肖厚照肖公子。”
仆人有些吞吞吐吐的看着容熙,又偷眼打量了一下站在一旁神情自若的苏宓,暗叹一声自家公子这次可是结结实实带了一顶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