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对璧人正含情脉脉的对视着。
少男名为轩辕子染,他是位谦谦君子,脸上的一抹笑容,就像冬日里一缕暖暖的阳光,照亮了身边少女——欧阳小歌的心门,驱散她心中的阴霾。而欧阳小歌的笑,也是如山涧清澈的泉水。
泉水可以流过污秽,但泉水自身却是纯洁无暇的。
“歌儿,我们回去吧?”轩辕子染像位体贴入微的夫君似的,语气温和得像一杯淳酒。
“嗯,好。”
欧阳小歌点了点头,看到街上行人如织,有不少来来往往的男女,都驻足看着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在看自己的什么,不过心里却是惴惴不安的,还是离开这里为好。
当下,轩辕子染挟着欧阳小歌,就像君王拥着风华绝代的美女似的,意气风发地回到了丞相府。
相府的雅阁之中。
轩辕子染小心翼翼地扶着欧阳小歌的腰坐到凳子上,不曾有人发话,底下的侍女已经一脸喜气地端上一杯提前泡好的参汤。
“歌儿,皇上既已应承了我们的婚事,不如三天后我们就办了它,可好?”
轩辕子染握着欧阳小歌的手,低声的询问着,神情之中满是期许。
欧阳小歌低头抿了一口参汤,汤汁略苦涩,顺着唇齿缓缓地流过喉头,却突然积郁在心间梗塞似的不愿散去。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的本心,她做的都是于心相悖的选择,所有的都是错的,只是这些错都是‘她’欧阳小歌一人所造成的吗?
她想的出神,忽略了旁边的声响。
“歌儿,歌儿?在想什么?”
轩辕子染见欧阳小歌出神似的呆坐着,就像是没了魂灵,忙用手轻轻推了推她。
外力的碰撞迫使欧阳小歌一下子回过神来,抬头错愕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三日后成婚,你看可好?”
轩辕子染露出了孩童似的纯净笑脸,眼里闪耀着欣喜灼灼的目光。
“其实……,不用那么铺张的,简简单单的拜过天地,我们一样是夫妻啊。”欧阳小歌浅笑着望着对面的男子。
“歌儿,我们的婚礼怎么可以如寻常人家这般简陋?只是拜天地,远远不够!我要十里红妆,鼓乐吹鸣,八抬大轿的把你抬到丞相府,我要风风光光的迎娶你,让这天下间的女子全都羡红了眼。”
轩辕子染紧紧的抓着欧阳小歌的手,像是许诺一样,双目定定对着欧阳小歌的眼眸,热情如火道,“我的娘子,会是最幸福的新嫁娘!歌儿,对不对?”
“额?”欧阳小歌怔怔的点点头,这是她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因为她发现,在某一个瞬间,轩辕子染眼中写满的情谊,厚重的让她感觉到害怕。她觉得她根本就承担不起这样的一份炽热情感。
她思躇着她应该给予轩辕子染怎样的应答。
欧阳小歌担心自己辜负他,亦不想拂却了轩辕子染的情谊。郁郁不得答案,怏怏的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我们明日试礼服,叫城里最好的裁缝,还有龙凤金镯,喜饼请帖,我现在就找人全排。”轩辕子染思索着说道。
“而你,就坐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他刮着了一下欧阳小歌的鼻子,站起身来。
他招来身后的侍女,说:“去把管家叫来。”
小丫头夹着小碎步就迈出了门槛,不一会,一个留着浓密须髯的小老头就进来了。
老头年纪虽颇大了些,但神情却是十分干练的样子,恭恭敬敬的磕过头后,出声道:“公子,叫老奴来可是有何吩咐?”
轩辕子染清了清嗓子,说道:“老赵,三日后,我要和欧阳姑娘成亲,你去把该预备的都预备一下吧。”
“是,公子!老奴自会安排妥当,请你放心。若无他事,老奴就下去了。”
轩辕子染微微点了点头,管家躬身退出。
“子染,我有些乏了,想要先回房。”欧阳小歌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托着脑袋,看起来像是万分疲倦,体力不支的样子。
“我扶你回房休息?”轩辕子染很自然也很熟手地把欧阳小歌的手搭到自己的手臂上。
“不用,你还是好好筹备三日后的婚礼吧,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把脸伸向轩辕子染的脸侧,伏在他的耳边,非常轻声的说道,“我很期待我们的婚礼,不要让我失望哦?”
说话间,温润湿热的气息扑在轩辕子染的脸颊上,扰的他竟有些骚痒难难耐。
轩辕子染把欧阳小歌拥入怀中,手臂紧紧的箍着她的身体,光洁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耳语般的回复道:“一定。”
拥紧的怀抱之中,轩辕子染的体温透过布帛丝丝漏漏的传到欧阳小歌的身上。并非过分炙热,却是宜人。话语连同体温像是一股气流,一不留神,就窜进了欧阳小歌的心房之中,暖意洋洋的,想要道个明白,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话语轻柔,却仿佛拥有数以千万的决心,沉甸甸的,让人听着分外的感觉安心。像是一只温柔的大手,将欧阳小歌那颗徘徊不定,忐忑不安的心重新抚回了胸腔里。
他的手搂在欧阳小歌的腰后。痒丝丝的逗的她只想笑,欧阳小歌先还是低声的轻哼着,依依呀呀的,也听不清她是怎么了。后来竟是呵呵呵的笑出声来,她放下搭在轩辕子染肩头的手,推开了轩辕子染。
轩辕子染不知出了何事,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懵懂。忙不迭的询问因由。
欧阳小歌止住笑,正了正神色,说:“我真的乏了,不跟你在这顽笑。”
说完,欧阳小歌转身向门外走,她用手提着一边的裙裾,浓黑的长发因为猛然的方向装换,发丝花瓣一样的飞扬而起,掩住了佳人的一片花容月貌。
轩辕子染望着背影直发愣,待那身影都看不见了,依旧还未回过未来。他在心中默默的说:“歌儿,我一定要让你幸福,一生一世。”
“公子,公子!”
轩辕子染被一阵呼唤声所惊觉,抬眼便看见侍立在旁的管家,手中拿着一本红色的本子。
“这是什么?”轩辕子染发问。
“这是老奴草拟的宾客名单,担心有所缺漏,故找公子查阅一番,看看是否有所不妥。”说完,双手捧着本子送到轩辕子染眼前。
轩辕子染接过册子,十分专注的看了起来。
“这里请的都是城中名流雅士,还有朝堂上的股肱之臣,皆是与我丞相府有渊源往来,交流荣宠之辈。”旁边的管家解说道。
突然,轩辕子染看见一个名字——上官漠风。
“九尊敬的王爷大人,便不必请了!”轩辕子染吩咐道。
他低低的笑了两声,拿起书桌上的笔,蘸了石砚中的轩辕汁,手气笔落,上官漠风的名字上即可出现了一个叉。
“公子,九尊敬的王爷大人乃是皇上的儿子,婚礼不请他出席,怕是有所不妥吧?”管家满脸皆是犹疑之色,欲言又止的还想劝解几句,却一下子被轩辕子染所打断。
轩辕子染一抬手,说:“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九尊敬的王爷大人我自会为他安排,只怕他现在没有这份闲心来喝这杯喜酒了。”手指一下一下的叩击着桌面,轩辕子染若有所思。嘴角轻轻扯动,脸上便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
“老赵,除了九尊敬的王爷大人,其他的宾客你现在就去下帖子吧!千万照住礼数,不可怠慢。”
“老奴明白。”管家毕恭毕敬的回答。
“明日,去把城西霓裳馆的匠人请来,替欧阳姑娘做一身蟒袍凤带。做好了,我重重有赏。”
说完这些,轩辕子染摆摆手,示意管家可以下去了。
管家躬身离去,小心的带上门。
轩辕子染起身离座,踱步到窗棂前,负手而立。
窗外正对着一池碧荷。
池水绿意莹莹,波光流翠,轻风微微浮动,晕开一片涟漪。
轩辕绿色的翠叶浮于其上,随波而动,摇摆不定。
纤细颀长的茎干,攀附着细密的绒毛。嫩粉色的荷瓣微启。纯白色的花瓣顶端凝着滚圆的露珠,夺目的映射着明亮的阳光。
轩辕子染觉得,这荷花将开未开,含羞半露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欧阳小歌,白净的俏脸上飞过一抹霞红,眉眼半阖,黑亮的瞳仁中水波粼粼,就是藏了一泓清泉,汨汨的流淌。那眼珠中也有那夺目引人的璀璨星光。
风起,荷香雅致扑面,轩辕子染现出动容之色。
其实,欧阳小歌并非疲乏,她只是不想过多的讨论婚礼之事。
新婚未满一年,便要改嫁他人,并非寻常良家女子所为之事。
她一个堂堂镇国侯之女,竟然干出这等荒唐事,这是丢尽侯王府的脸面。
她不知道市井之间、勾栏瓦肆,现在正怎样传讲她的事。想来,添油加醋的流言蜚语也好听不到哪里。流言是越传越变样,她现在怕是已然成了妇人口中的狐媚,男子口中的妖女了吧!
悠悠众口,实难平息,欧阳小歌哀叹自身命运不济,不知自己上辈子做了怎样的恶人,这一世徒生无数枝蔓阻碍不得安生,不由自主的叹惋出声。
她本就是闲来兴步,四处走走散散心,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个荒寂无人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