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又一次从梦里惊醒。
梦中那个身着刺绣龙纹的黄袍男子,把她抱在怀里,细细的抚摸她的手指。夸赞她手指纤细柔美,像是捧着玉器一样仔细的欣赏把玩。
而后突然扼住她纤细的脖颈,让她快些死去,不要挡了他最爱的贵妃和皇儿的路。她用力的挣扎,那人却笑着用力把她摔向地面。
她踉跄起身,试图从这宫中逃离,却又来了一位华衣璀璨的女人,女人笑意森然,叫人摁住她灌下一杯鸩毒,渐渐的她全身溃烂七窍流血,疼痛让她蜷缩在地止不住的抽搐。
奄奄一息间,一个小男孩冷漠的质问她:“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来挡我的路?他们都嘲笑我生母是低贱的宫女,你就应该死!”
她惊叫着坐起,后背已被汗水濡 湿。她捂住心口,大口的呼吸着,惊惧交加间不禁泪水滚落。她奋力爱着的人,她豁出性命生下的孩子,梦里都是期望她死的样子……
漏风的屋子伴随她熬过难捱的夜晚,她眼神涣散的看着手中绣绷,纤细却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抬起,带着薄茧的指腹落在那绣的半成的小麒麟之上。
那绣作不难看出绣娘的十分用心,精细的连麒麟毛发也是根根分明。
只是因得不能好生存放和被长时间的抚摸而变得颜色灰暗了些,甚至是翘起了不少细细的绒毛。眼睑微垂,这麒麟为何没能绣完。
望烟苦涩笑笑,如今能够活着都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奢望,左不过是梦魇罢了。
眼前枯槁才是她背负得起的现实。
午间,日正当头,烈日下这本就满目枯朽的西郊角落更添几分颓萎,为了补贴家用,望烟抱着她缺了一角的绣盒正往西郊地主家走去。
前面过了农户的田地,便是一个清粼粼的池塘。
望烟伸出枯瘦的双手,在这清澈的水池中拨了拨,捧起一把池水将脸上尘土洗去,池水消去了几分赶路的疲惫。
抬起头来,突然望见一个约莫三四岁模样的小男孩欢欢喜喜的模样跑了过来,瞪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
小男孩手里握着一把不知何处采来的野花,目光望向望烟的右耳时,眸子一弯,把野花递到了望烟手里。
小男孩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一般惊喜的笑着,口中念念有词:“嬷嬷果真没有欺骗人,我的娘亲右耳有颗红痣,你就是我的娘亲。”
望烟的内心突然猛的一下揪紧了,不由得想起那被她抚摸了无数次的半只小麒麟。
只见这小男孩衣着不俗,暗紫色的袍子上是金丝绣着的祥云纹样,镶嵌了翡翠蹀躞带坠在他小小的腰间,看起来十分笨重。通身散发着的些许傲气,也是寻常人家养不出来的。
那华服小男孩见望烟没有反应,像是十分着急的模样,突然抱住了望烟的胳膊一顿摇晃:“娘亲,娘亲,你何故不理我。”
撒娇一般的语气,好像望烟再不理他,就马上要掉出眼泪来。突然心头一软,望烟小心翼翼的握住小男孩柔 软的小手,生怕自己手上的茧会扎疼他一般。
望烟俯身,打量着他俊俏的小模样,憋了许久,终于柔声问道:“你是哪位贵人家的孩子,找不到娘了吗?”
男孩噘噘小嘴,好似对望烟不亲昵的态度颇为不满,还是耐心的回答道:“我叫夙琰,嬷嬷说娘亲躲到城郊来了,我好不容易才能跑出来见娘亲,娘亲和我回去罢。”
听到这个名字望烟同五雷轰顶一般,‘夙’这个姓氏是那红墙之中的皇姓。
望烟突然心脏抽 动,不由得伸手颤颤巍巍想要抱一抱这孩子,想到自己污秽的衣着,一咬牙终究是把双手放下了。
小男孩看她动作凝滞情绪激动的突然靠了过来,正欲说什么,突然脚下一滑往池水中跌去,眼看就要掉入池中。
望烟本能的拉住孩子往上推,自己却受力坠入池中,因为惯性跌倒在地上的小男孩也被溅出的水花打湿了半边,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迟迟没有站起。
水性本就不好的望烟生生呛了几口水,瘦弱的四肢奋力扑腾着,好不容易才抓住岸边一棵灌木伸长的纸条没有沉下去,咳嗽着大口喘 息。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呵:“在那里!快抓住那刺客,保护小皇子!”
就在这呼呵声中突然冲出个壮汉,一人一把抱起小男孩仔细检查着,另一人伸手抓起落水的望烟,不由分说把她摁倒在地上,望烟吃痛的闷哼一声,继而咬紧了嘴唇。
就在此刻一个人悠然的骑马踱步到望烟面前,望烟的脸贴着地,泥土被她脸上的水渍濡 湿沾了她半边脸颊。
抬眼正对上一个人居高临下的目光,突然惊骇交集瞳孔骤然一缩,在看清这人面容的时刻几乎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