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
宽敞明亮的堂屋大厅内,一形容清丽却极为瘦削的女子立于厅堂正中,一双灿若星辰的明媚黑眸毫不避让的看向正前方端坐于主位上须发灰白的中年男子,全然没有半分畏惧。
“混账!”重重拍在酸枝梨木案上,男子怒喝一声,视线凌厉,瞪住女子的视线仿佛两把利剑,能将其生生穿透。
“老爷,您别动气,为这么一个外室的女儿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男子身旁一环佩叮当的女子柳眉倒蹙,说话间,染了蔻丹的纤柔手指抚上那中年男子的胸口,一下轻一下重的按着。细长的美眸却始终停留在厅堂正中那个将脊背挺的笔直的女子身上,眸色陡然凌厉。
“我说九姑娘,老爷将你嫁与端王可是为你好,这人呢,可以蠢可以笨但可不能没有自知之明,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到最后,柳姨娘细长的眼缝忽而张开,黝黑的眼珠子狠狠的瞪了瞪,眼中厉光重重,似要将殷荃整个淹没其中。
“要嫁你们自己嫁!总之我,不,嫁!”毫不客气的将柳姨娘投射过来的阴狠视线尽数丢还了回去,殷荃转身,走的潇洒。
闻声,柳如月手腕一顿,面容僵了一僵,而正坐于厅堂当中满目怒色的中年男子则睁圆了一双虎目,两人双双沉默,皆是瞪住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心中无不震惊,震惊之余更是生出无限疑窦。
几乎是一路狂奔回了自个儿那小的可怜霉气冲天的柴房,殷荃一边扒砖头搜刮好容易藏下的私房钱,一边冲着空荡荡的屋子自言自语:“喂,姐给你出了这口恶气,你心情好了,能升天成佛了吧?姐知道你给人欺负的惨,可这也不能成为你阴魂不散的理由吧?呐,大不了我吃点亏,每年花一个铜板给你烧柱高香?”
正说着,她忽就顿住,眼神朝门边瞟了瞟随即发出一声低叹。
尼玛,她再不受宠好歹也是这殷将军身上掉下来的种!有这么对亲生女儿的么?!
这样想着的殷荃翻了个白眼,迅速收拾好细软朝心底叹了句:九姑娘,你死的冤枉,我答应给你报仇,你就安心成佛去吧……
脑中那抹哀伤幽怨的声音顷刻间消失无踪,殷荃抚了抚胸口,整个人都因为那抹冤魂的离去而变得轻松不已。
“安息吧……”缓缓吐出三个字,殷荃慢条斯理的抬起视线,看向由外到内呈外八字形聚集在狭小门口的护院,眯眼在那一道道闪着冰冷寒光的刀刃上扫过,忽然指向头顶大喝一句:“啊!UFO!”
众护院被她突如其来的吼声一惊,纷纷抬头,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她猛地回身跳窗。
“噗通……”
听着耳边荡起的水花声,殷荃心里跟着荡起了俩字儿:尼玛!
情急之下她竟然忘记这柴房外紧挨着的是条河了……
谁特么沿河建房啊!!
在心底咆哮了一句后,眼前顺水漂来了一片菜叶子让她顿时瞪大了双眼。与此同时,她几乎绝望的意识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现实:一定有人在这条河里嘘嘘和嗯嗯过!
啊!!她居然跳进了一条充满了排泄物的河!!
正胸闷气短两眼发黑时,头顶上方传来的骚动让她多了一种感觉:晴天霹雳。
竟然投石?!
我擦!九姑娘你丫肯定不是亲生的!
瞪圆双眼看着那一颗颗擦着头皮飞过的石块,殷荃胸中的火气越发变得强盛起来。似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着飞奔而过,卷起漫天的熊熊烈火。
那些穿越文里的女主哪个不是技能全开的外挂女王?!凭什么到她这里就落得个拒嫁不成反被亲爹追打的倒霉结果?
你大爷的穿越文啊!
没穿越过不要乱写好么?带坏小朋友好么?毁三观好么?!!
恼怒归恼怒,但这个殷荃虽与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有着相同的名字,却绝对是性格迥异的两人。
至少,这个号称S市第一金牌女律师的女人就不会轻易溺死在这冰冷刺骨的河水里。
“柳如月!”
一声清喝自河面而起,如一蓬火花炸响在骚动不堪的众人耳边,当即令挤在柴房小窗内的将军府家丁们变得安静了下来。
“柳如月!你给我听好了!即日起,本小姐不再是将门庶女,与殷府再无瓜葛!”
突如其来的喊声令原本还挤在柴房后窗内推推攘攘、互不相让的家丁们顿时有些不知所措,齐刷刷的回头看向站在柴房门口的柳姨娘,似乎是在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都看我做什么?还不给我跳河去追?!”被众家丁询问似的目光看的一怒,柳如月重重的一顿手臂,身上的环佩立即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远远的听见身后传来接连不断的落水声,殷荃皱皱眉心,回头望了望,心底顿时再度燃起一把怒火。
你妹!还真跳河追!
这些古代人的脑子就是顽固不化!
人家让你跳河你就跳河,让你去死你去么!去么?!
这样想着的殷荃加快了手脚摇摆的速度,无奈眼下正值春末夏初,弱这副身子本就长期虚、营养不良,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更别提加速摆脱那些身强体健的护院家丁!
只觉双手双脚越发沉重起来,殷荃喘着粗气,连视线也变得模糊不堪。
尼玛……什么时候才能到岸?
她暗骂。
水,很冷啊……
混蛋,她这是刚穿越就要死的节奏么?
说好的金手指呢?
说好的醉卧美男膝呢?
奶奶个胸啊……
原本觉得手脚酸重的殷荃现在觉得头也很重,重得她再也挪不动了。
死就死,谁怕谁?!姐可是死过一次的人!大不了死了再穿一次!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溺水死的话,尸体会很丑……呃……
“我才不要死的那么丑!”
大吼着挺身坐起,殷荃喘息着,满脸是汗。
“你本来就不美。”
“你才不美!你全家都不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张口,殷荃霍的张大眼眶,瞪向不远处一个身穿雪白长袍的人影。
“呃……你……?”
“不认识本王么……”似自言自语般的漠然声音在耳边响起,只见一白袍男子负手立在窗边,月光倾泻而下,将他颀长挺拔的身影笼罩,仿若降临人间的神子,不染半分尘世烦恼。
“不认识……”揉了揉额头,殷荃老实的回答。
不知是在河水里泡了太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的头有些胀痛。
皱眉朝那身影瞥去一眼,殷荃扁扁嘴。
奇葩……
哪有救人的问被救的认不认识自己的……不过,这人身材真是不错……那雪白长袍的料子似乎也价值不菲,曳地而不染尘,委身而不生皱。
布料?看着不像,那垂感,那质地,那颜色,那光泽……啊,真想摸一摸……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
狠狠吞下一口口水,殷荃盯着白袍男子的背影眼珠直转。
转过来!转过来!转过来!
在心底呐喊高呼了一万遍,白袍男子始终没有转身,她终于按捺不住胸中的好奇,开口了:“喂,是你救的我?”
“不,是本王的马。”
“……”殷荃想撞墙,被一匹马搭救?!一匹马?!
“你是谁?”
“本王……”白袍男子漠然的声音顿了顿,被月光笼罩的身形开始有所偏转。
见状,殷荃屏住呼吸,张大眼眶,一瞬不瞬的死死盯住眼前人。
“本王是你未过门的夫君,端王夏侯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