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元鼎十四年,春光正好。
瀛洲,和余县,永路村。
战乱席卷过后的土地在一点点的恢复,时间流逝在抚平艰难,当地百姓日子渐渐好转,然而终究有一户人家陷入饥饿的焦虑当中,被贫穷所困扰。
林家婆媳面面相对,同时叹了口气。
媳妇柳氏捏着米袋子,常年辛苦使得她脸颊发黑,眉间有一道深深的川字痕迹,愁苦而无望:“娘,就只有一把米了。”
说是一把米都勉强,那是单手就能捧起来的量。
“煮了吧,我……去你大伯家看看,这张老脸够厚。”婆婆赵氏从小土炕上下来,一步一步,背影沉重。
柳氏垂下眼帘,心中甚是难受。
一年总有时候青黄不接,家家户户都没余粮,何况大米这种东西。
大伯当村长家里要好上很多,否则一家人饿死都没地借粮去。
村长是村里最有威信和能力的人,有这样一层身份,平日里对乡里乡亲也是多加照顾。
有一句老话说的好,任何事情出现的次数太多,都会让人感到厌烦,尤其是索取。
大伯和他们至少是亲戚,大伯母却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故而对于屡次上门打秋风,男人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娘每次去虽然还是会介意点东西,可也少不了一顿嘲讽。
绝望的是如果不是村长一家的帮助,他们一家根本就过不下去,孤儿寡母,弱的弱,老的老,小的小。
村长家门口有一大树,拴着个秋千,一个男孩在树下晃荡,远远见有人来了高声喊道:“奶,那个人又来了,二奶奶!”
那屋里铛铛一阵响声,显然是急着收起来什么,确定都藏好了以后,才不舍得的从篮子里摸出了两个鸡蛋,又拿舀子舀了一平勺的米。
宋氏出门第一句话就是:“弟妹来啦,丫头定了人家准备出阁,不想让人看清了置办点东西,手头那叫一个不宽裕,可我听说你家小儿子病了,还是得吃点鸡蛋补一补。”
赵氏一句话没说,对方已经噼里啪啦的把话说完,一点给她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她一瞬间脸涨红,明白自己是不受欢迎的,而对方话虽然说的还算顺耳,但眼中已经不耐烦。给的两个鸡蛋和一舀子粗米已经是极限。
赵氏低着头道:“谢谢嫂子。”
宋氏心里也不舒服,当初多好啊,上有公爹中有丈夫底下二弟也是个能干的,虽然不能说多富裕,但是日子很好过。
然而战乱席卷全国,四处抓壮丁,出去打仗的人有几个能活着回来?
四户里有三户没了顶梁柱,可是咬咬牙,把小的养大了也有盼头。
可这赵氏是真可怜,大儿子被叫走了当壮丁,小儿子眼看着要长大了,人病了。从那悬崖上滚落下去能保住一条命就算不错,整日昏昏沉沉,甚至一度没了呼吸连葬礼都要准备。四处找大夫借钱,日日给吃着鸡蛋,他们本就不富裕的家一下子就被拖垮了。
现如今两人也就只有一个盼头,人活着。
这边两个人整日里阿弥陀佛的乞求着人没事儿,殊不知那边人早就已经换了。
断气又活过来的,是另一个。这人与之同名同姓,唤做李长安。
在那个末世,长寿是一种奢望,所谓的长寿也只是能活到四十岁而已。四十岁是一个异能者身体走下坡路的时候,于是死于一场偷袭。
再次睁开眼睛成为了一个身体虚弱的农家子弟,而自己携带的商城系统也退化,有关于末世的武器通通消失。货物再三演变,最后变成了基础种地的农工技技能,结果也只点亮了一项技能,牧草。
毫无用途,只能填报畜类的普通草,要说什么优势,那就是长得快,管饱。
长安对于这种技能万分无语,难道还能用牧草噎死敌人。
她想了想,回过神来,这里哪还有什么战斗,只是一个农家小子而已。
说起农家小子这个身份,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算大但还有,只是被裹起来了。明明是个女儿身,但因为家里实在没有顶梁柱,赵氏咬了咬牙,把小女儿当儿子养大了。
这个家没有男人支撑,只有两个女人加一个孩子。
长安的存在是其他人的支柱和希望,四周墙面斑驳掉落,看上去根本不能遮挡风寒,场面吃不饱肚子让她畏惧寒冷,爬起来走两步增加热量。
脚步声响起,闻讯而来的赵氏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扑过来用那双粗糙的手抚摸着长安的脸蛋,“我的儿,你是不是好转了?脑袋还疼不疼,快和娘说一说。”
“不疼。”她淡淡的说。
“不疼就好,不疼就好,你疼一疼我揪心。”赵氏那叫一个心疼,干脆把孩子搂在怀里。
眼泪顺着脖颈流淌下来,有些烫。
长安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的挣脱,她不适合和人走的太近。前世的异能就是将每一个靠近自己人的生命都吸取干净。
随着赵氏的絮絮叨叨,嫂子和小侄女也都围了上来。
“小叔,小叔你脑袋不流血了,是好了嘛?那你可以带小花去找野鸡吃嘛?”小侄女瘦瘦弱弱,浑身漆黑,一双大眼睛望着她很关切。
赵氏脸色一沉,赶紧道:“小孩子家家的就知道吃,山里是什么地方,以后都不许去了。”
长安明白对方的顾虑,这身体的主人就是为了吃不饱肚子的一家人才进山的,结果一不小心踩在了石头上,直接滚落下去,差点没命。
有了这一遭的经历,赵氏是再也不敢让自己儿子冒险了。她对这个孩子本身就有愧疚,如果是女孩子就能嫁人,不用留在这个贫穷的家里。如果不是自己当时有私心的话,长安的一生会更好。
长安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没太当回事儿,推门想出去看看,忽然觉得腹痛。
饿了。
那动作一停,赵氏就知道怎么回事,立刻说:“老大媳妇,赶紧把熬了的粥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