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宣这话一出来,莫云卿的脸色就冰冷到了极点,要说之前还是完全猜测南容后这病和他有关,眼下他如此笃定的语气明显就是把这罪做实了!
北冥宣却没有想那么多,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南容后的病到底有多严重,只以为她是身体普通的不适。却不曾想人病的完全已经没了意识。
南容慎同样阴沉着一张脸,这一年来,他虽不及莫云卿那般清明,但由着莫云卿此时的一些作为也大概能猜到些什么,心中对北冥宣的敌意越深,也懊恼没有能力守护南容后,连着在宫里都能让他对南容后下手。
“南巢自有医术高明之人,王爷有这份心意实在难能可贵,皇姐到底是南巢皇室,此事倒也没理由劳烦到王爷和北堂。议和之事,朕自有定夺,方在殿上也达成协议,双方再思量一翻,今日不是议事的好时机,王爷这探望也探望了,朕就不留王爷。”
南容慎的话说的算是极为不客气了,北冥宣也不在意,最终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没必要再干涉过深,只是离去时,正好与路华兮对了一眼,这时路华兮才明白过来,这一场戏,他是完全被北冥宣当棋子摆了一道,不仅没有把莫云卿整下来,还让莫云卿又压了自己一头,想到这,就如哑巴吃了黄莲,有苦也说不出来。气的只能站在那里。
没了北冥宣,殿中就只剩了当朝的首辅大臣在,南容慎也懒的再换地方,直接让人守了门,但看向莫云卿,然后道:“莫卿有何想法?”
莫云卿方才的一系列话语都不是没有目地的,南容慎清楚,他定然是有所打算。
莫云卿这会也不想再藏什么秘密了,直言道:“红缨堂早朝是公主设立的,幽都城一战军粮的缺口都是公主倾囊补贴,这才使得这中不为此事而拖累前线。另外,幽都城的南水北调工程总图亦是公主出的主意,臣在中间起到的不过是协助。此事臣一直未向外界公开,私心实重,在这件事上,臣甘愿领罚。”
南容慎对这些事自然是了如执掌的,便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工部尚书,工部是莫云卿手下的,自然是站在莫云卿这一边的,便道:“圣上明查,此事莫相虽有隐瞒之嫌,但也实为国之考虑,那时北堂对南巢虎视眈眈,公主又是弱女子,万一将之公布,便是为公主引来杀身之祸,还望圣上不要怪罪于莫相。”
工部尚书恰好也是这些事情的知情人之一,此时他给莫云卿解释一翻,也就像是给南容慎找个台阶下来。南容慎作为最知情人之一,有了台阶定然也就顺着下来了。“莫相为南巢鞠躬尽瘁,朕理解,但隐瞒确实不妥,眼下议和之事尚未有好的方案,莫相若能将此事处理好,便算将功补过,事后,朕也不再追究。”
皇帝的有意包庇谁也没法多说一句话,这议和的事本就是莫云卿份内的事,就算没这事,他也活该要去办好,但当初那么些大事,说是没经过皇帝的同意,就办了,谁也不信。最后说到底,莫云卿也不过是在给皇帝当背锅侠。
在朝堂之上,能给皇帝当背锅侠,那也是一种无上的荣耀,皇上是信的过你,才让你去背,这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背的锅。
莫云卿听罢,立即上前领命。领完命,目光在路华兮的身上扫了一眼,其实在南容后初病时,他有想过,是不是路华兮做的手脚,但是一直也没有证据,方才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路玉梅也在这殿中,所以很明显,南容后的这件事,他也是参了一脚的,真是没有想到,路华兮竟然会和北冥宣联手。
之前一直不愿意让南容后正名,就是怕有心人会将之利用,做出对南巢不利的事。但如今,比起这件事,莫云卿承认自己有些不理智,在国和私上,他选了私。以往已经发生的事,他再无后悔的余地,现南容后的处境,他若还一意孤行,南容后要塔上的就是命,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议和之事,愚臣以为,最好的方法便是将公主为质子,送往北堂。”
南容慎心中大概有一点猜测,却没有想到,最后真的只能是这一个结果。而且在此时,他明白,在他承认南容后的公主身份时,此事就是板上钉钉子,他只不过是抱有了那一丝,莫云卿可能有别的更好的法子。却不想,真的没有出路。
一时间,南容慎突然觉得无比疲倦,他扫了一眼底下的人。众人明白他眼中询问的意思,北堂与南巢国的悬殊就在那里,几位御医方才进了内殿,大概也透露了里边人的病情十分严重。用一个将死的公主换一国的和平,说出来很卑劣,但却是最划算的选择,众人跪地,清一色附议。
南容慎深深的叹了口气,却没有下最后的定论,只道:“礼部择吉日,将凤仪公主大封一事排上日程。其他的,再议。”
说完站了起来,边上的莫云渺立即上前,扶了人,此时南容慎才记起来她一直就在边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南容后一直有过提议,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将莫云渺扶上皇位,这是皇姐一直与他说过的事。想了想顿了步子回过头来又道:“皇贵妃贤良淑德,同一天册封为圣贤皇后。”
说罢,就往内殿走去,莫云渺只愣了片刻,便跟了上去。底下的人都懵了一会,半响回过神来,皇帝已经离去。这册封一事,并非朝堂上与利益完全直线持勾的事一般,他们还可谏言一番,可这事,实在是也无从可谏。
封了公主,就可以有名目的将之与议和之事牵连上,送去公主为质子,总好过送皇子,或者是和亲。封皇后,这大殿上,所有人都瞧的清楚,莫云渺就是那莫府里的嫡长女,也不管那先帝的遗旨最终到底是什么目的,反正指的就是这位小姐,眼下直接封后,也只是正个名。怎么看都透着怪异,却有十分的顺其自然,又理所应当。
皇帝走了,众人自然也得赶紧散去,毕竟这里是后宫。
礼部尚书特意走的慢些,等到前边的人走的远了,他便追上了莫云卿。
所谓吉时,黄历上均有标明,但是早是晚,这个全由个人控制,也不怪此时的礼部尚书拿不准主意,毕竟皇帝这心不甘情不愿的样,他也不知道,是早点办的好还是晚点办的好。可不敢将这事变成一个被上头嫌弃的由头。还是问问莫云卿的好。
莫云卿没有立即回话,此时天色有些昏暗,日头西落,御花园里开了一整天的花,有些在此时已然有些颓意。看着这种景致,人总会有些低落,何况莫云卿本就情绪不稳。他脑中也有些纷乱。自从知道南容后和北冥宣有那般事由开始,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某些情绪。就像今日,若再坚持,虽不说百分百不让北冥宣如意,也不至于那么快让其得逞。
深吸一口气,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也再想的。
“往近了日子挑几个,明日送由皇妃过目。”
说罢,莫云卿便提步离去。礼部尚书脑中来回转过好几圈方回过味来,看着莫云卿的背影,直呼,果然是圣上信任得过的人,处理事情的微妙细节把控得实在精妙!
已经远去的北冥宣完全不知道只是件如此小事,竟是被人崇拜了半响。
北冥宣离宫后,可谓是步调轻盈,竟是比打了胜战还要轻松。脑中竟然已经开始有了带着南容后一并回北堂的画面来。
想到南容后要与他一并回北堂,脚下的步子更是紧切起来,来时是一群粗汉子,回去要带个姑娘,自然是要添上许多东西的。
北冥宣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王爷这件事。
南容慎入到内殿后,看着床上脸色苍白,依旧晕迷的南容后,心底里十分难受。初时南容后方回宫,他还常与之撒娇,他的所有记忆在失智时都是混乱的,记的最清的就是脑袋开始清明之初时的记忆,那时的南容后每天夜里都会耐心的像教导孩童一样的授课于他。在他的心目中,南容后不仅是他的姐姐,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无可替代的依靠。
莫云卿站在他的身边,能感受到他的失落,虽说这疫症暂时还没有传染于人,但是当真是极为危险的,她想上前阻止南容慎对南容后的亲近,但是又私心的心疼着这个男人此时的模样。
只得用眼神让安雅在殿里多点些草药的熏香,抑制屋中病症感染的机率。
神医门那边人还未到,但是却是就着去的人表述的南容后的病情,先行回了信件。在第二日早朝后就送到了莫云渺的手里。
莫云渺看着那信上疫症毒三个字,直接便是明了,南容后这病确实是糟了人的算计。
当下早朝完毕,莫云渺就将这事告知了南容慎和莫云卿。
三人私下里讨论了一翻,最终还是觉得北冥宣的动机最大,此时莫云卿便只得劝说南容慎同意让南容后去北堂的提议。他并没有将莫君宁的事透露出来,只说,北冥宣能下一次毒,这次无事了,保不齐准下次又有别的招,南容后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南容慎依旧没有同意,但已经有松动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