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登基时,立了太子侧妃为后。
因为,太子妃是个恋爱脑。
为了帮新帝树立威严,在太子登基前,将自己的父亲送进了大牢。
思及此,我抱着圣旨的手便止不住颤抖.
我惶恐地看着笑盈盈的太子妃:“姐姐,臣妾颅内有疾,恐无法担此重任。”
我真害怕,一旦说错话,我的脑袋就要搬家。
1
太子妃是个恋爱脑。
先帝崩逝,举国哀痛。
为了给新帝树立威严,太子妃给太子送上了一份大礼。
她拿出自己亲爹多年来贪赃枉法、蓄意谋反的证据,呈交给了太子。
太子妃说:“三郎初登大宝,我怕朝廷上下有人欺你是新帝,欺你年少心善,以老臣之姿不尊帝王。如果此时,三郎能处理掉我父亲,便是无人再质疑你的能力。”
正在当电灯泡的我,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谁能想到,就在这儿规规矩矩当个发光的小灯泡,能吃到这么大一个瓜。
我不由得感慨。
太子妃对太子属实是真爱。
这大义灭亲被她搞的,属实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不出三日,身为首辅的太子妃的亲爹,锒铛入狱。
举朝上下无不震惊。
众人的猜测分别集中在:先帝提前布局筹谋和新帝隐藏实力心机颇深之间。
愣是连首辅自己都没想到,是她亲女儿送他入狱的。
只为了送她的爱人三郎一份登基大礼包。
我以为,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的太子妃,肯定是板上钉钉的皇后。
没想到,下一刻,太子封我为后的圣旨就到了我的面前。
接过圣旨后,我看着跪在我身侧和我一起恭迎圣旨的太子妃,恨不能给她磕一个。
“姐姐,皇后之位非你莫属,一定是有人弄错了。”
我真的很想哭。
太子妃和太子成婚这么多年,旁的侧妃和良娣死的死,伤的伤。
虽然一个个理由都是自己落水、暴病而亡、失足跌倒等等看似合理的理由。
但怎么可能那么多人,都自己闲着没事去找死。
作为在东宫大逃杀里生存下来的唯一侧妃,我很清楚,那些事情都是太子妃干的。
她对太子有着过分的占有欲,就连太子夸了一个婢女的手好看,都要把人家的手剁了。
剁下来后,还特意送到太子面前,说:“三郎,你喜欢的我都会给你,你今晨说喜欢她的手,我就给你剁下来了,泡些药水,三郎就可以永久珍藏了。”
那双手现在都还挂在太子的书房里。
真是想想都发寒。
我之所以能生存下来,还要多谢我爹。
我爹是大将军,战功赫赫,却从未受过皇帝猜忌。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爹会苟。
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我从小就会察言观色,更是深谙“苟”之道。
太子妃深爱太子,容不得任何女人接近太子。
作为太子妾室,危险程度达到百分之一万。
好在,太子妃爱惜太子名声,不可能真的对东宫嫔妾赶尽杀绝。
我只要远离太子,不碍了太子妃的眼,加上我的家世庇佑,太子妃为了让太子取得我爹的支持,也不会轻易对我下手。
毕竟,东宫总会有妾的,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
想通了这一点,我果断行动。
太子一想“掀牌子”我就装病。
太子想留下来用膳,我就无意将饭桌掀翻。
太子想与我彻夜长谈,我就拉着他聊言情话本……
就这么多年,我真的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我寻思着,到时候太子登基,封我一个嫔啊妃啊的,我就领着俸禄直接过上养老生活就好了。
谁能想,太子当了皇帝,要封我当皇后。
天杀的,我还不想早死。
我就那么规规矩矩地跪在那里,恨不能自己有双手,能给上面的柳字换成沈字。
太子妃沈眉黛拍了拍我的肩:“我知道,没事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我长姐哄我睡觉时候那样温柔。
但是我,不敢信啊。
“姐姐,你真心不想当这个皇后吗?”
沈眉黛点点头,轻飘飘地说:“我一个罪臣之女,若当了这皇后,那些大臣定会写折子烦三郎,我可不想三郎为我,遭了这罪。”
我震惊的同时,顿感自己的肤浅。
是我,低估沈眉黛对太子的爱了。
嘴欠的我问了句:“那皇上会封姐姐为什么?”
沈眉黛眼眉轻挑:“自然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
“你这皇后啊,到时候就是个虚职,后宫呢,还是由我掌管。”
这才对味儿了。
这才合理了。
听到虚职二字的我开心得不得了:“姐姐果然爱皇上至深,为皇上思虑周全。皇上果然也爱姐姐至深,为姐姐考虑久远。”
“那是自然。”
看着沈眉黛眼中一喜。
我知道,我这次马屁算是拍到了正地方。
就在这时,宫里面传旨的太监不合时宜地说了句。
“皇后娘娘,您快去给皇上谢恩吧。”
看着伺候先皇的太监一副不知者无畏的样子,我真的很无助。
谢恩,这主动亲密接触皇上的方式,在柳眉黛眼里和死罪没区别。
我冲他使了半天眼神,他愣是没领会到一点儿其中的精神。
看他不理会,我只好自己救自己。
我朝背后的冬至挤挤眼,身子向后恰到好处地一仰。
冬至顺利接住了我:“娘娘她接到圣旨到晕倒了,怕是不能谢恩了。”
我在心中称赞了一番冬至,还得是老伙伴可靠。
沈眉黛凤眼一瞪:“没瞧见皇后晕了吗,还谢什么恩?”
大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眉黛,留下一句“皇后娘娘好生休息”便走了。
沈眉黛也紧随其后走了去。
他们一走,我立刻站起身,手扶着心脏的位置,那里跳得实在太快了。
我激动道:“冬至,我又活下来了。”
2
不知是哪个没长眼的大臣带头提议,让皇上广纳后宫。
理由给得很充分,说皇上后宫之中皇后和皇贵妃皆无所出,怕皇家人丁稀薄,后继无人。
大致意思就是,赵止他家有皇位要继承,一定要纳几个能生儿子的妃嫔。
得到消息的沈眉黛,眼中喷火。
“那些女人,怎么配服侍三郎?”
我急忙应和:“放眼天下,除了娘娘,没人配得上皇上。”
我很希望,沈眉黛能发一下疯,拒绝这个提议。
她实在残暴,太子府被她搞得已经有了十余位常驻的驱鬼道士,这偌大的皇宫,可别再出现个鬼,半夜唱什么《牡丹亭》。
唱得是挺好听,可架不住那声唱着唱着就变凄厉。
沈眉黛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可是三郎若不广纳后宫,怕是会被那些大臣指责,弄不好会来几个以死进谏的,害得三郎青史之上留下的是昏君之名。”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真是又低估沈眉黛对皇上的爱了,她是真一点儿也舍不得他的三郎,在朝堂和那不知道能传出几个版本的青史上受半分委屈啊。
因为沈眉黛的准许,选妃仪式如期召开。
赵止坐在主位上,我和沈眉黛分坐两侧。
天并不热,但我冒了一身冷汗。
我真的很想给那个提议让我来帮着选妃的大臣一个大嘴巴子。
硬说什么皇后是一国之母,理应为皇上甄选良人。
他一个朝廷大员,每天非要盯着后宫这些事看,不仅关注,他还指指点点,这个皇后,有本事他来当啊!
沈眉黛一边剥着葡萄,一边漫不经心道:“三郎,你瞧这些女儿家,模样可都是个顶个的好看。”
看得出来,户部很会选人。
这些闺秀,可都算是长在了皇上的心尖儿上,也都长在了沈眉黛的逆鳞上。
尤其是其中有一人,还与沈眉黛样貌有五分相似。
可真是要了命了。
赵止咽了好几下口水后,终于在沈眉黛刀人的目光下选择了妥协:“朕有些乏累,还是爱妃来选吧。”
然后,赵止就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见皇上都遁走了,我这个半吊子皇后也准备找个理由遁走。
沈眉黛却按住了我,眼眸微瞪:“皇后娘娘,户部尚书可说了,一定要您亲自着选呢!”
还真是,如我所料地记了那户部尚书的仇了。
我尬笑两声:“皇贵妃眼光一向独到,我眼光一向笨拙,还是皇贵妃挑吧。”
我哪里敢挑,我真的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真的只想与世无争。
沈眉黛不肯放过我,凑到我耳边低声道:“若是你不选,那些朝臣该说三郎不重视中宫了。”
我看她不是怕她那心爱的三郎被骂,而是怕我不死。
话说到这里,选不选都是个麻烦。
我下定了决心。
“行,我选。”
我指着那个户部尚书家的女儿:“就她了。”
可别怪我啊,我也是被逼的。
这可是她爹亲自上折子让我选的,也是她爹亲自把她送来的。
我暗念:自求多福,菩萨保佑。
沈眉黛抿唇:“皇后娘娘再选几个吧。”
我反应极快地捂住肚子:“本宫今日吃多了葡萄,忽然腹痛,恐不能再为皇上选妃,有劳皇贵妃了。”
选一个已经够给面子了,再选下去我就该想好明天埋在哪儿了。
眼见着沈眉黛还要再说些什么,我在她开口前选择了大叫:“疼死本宫了!疼死本宫了!”
沈眉黛眉头轻蹙,却也没再拦我,低声说了句:“你这个皇后,怎么还失仪?”
没毛病,我就是失仪了。
有本事让你那三郎废了我啊!
说得好像这个皇后是我想当一样。
回到宫中后,我吩咐冬至:“我要生一场大病,最好这辈子都见不到皇上和沈眉黛的那种。”
冬至立刻领会了我的精神,去命江太医给我备几副吃了就像病了的药。
幸好,这个江太医不像那个跟随先皇的太监一样。
他脑子很灵活。
在收了冬至给他的一百两银子之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个请求。
得知事情办好的我开心极了。
如果可以,我要做个这辈子都不离开坤宁宫的皇后!
3
我得病的消息已经呈到御前,安享晚年的计划也已经做好。
然天公不作美,不出一日,沈眉黛拿着入宫名册就要见我。
真是在我意料之外。
在她迈入宫门前,我以迅雷般的速度在身上盖了两层厚毯子,又在头上戴了个厚抹额,力求把自己扮成个真病人。
准备好后,我开始不停咳嗽。
沈眉黛进来后,用帕子捂住口鼻,一脸嫌弃:“你这屋子怎么不多熏些艾草。若是三郎来了,岂不容易被你传染?”
千谋万虑,我竟然忽略了熏香除病。
对于和赵止有关的事情,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敏感。
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
我当即给自己找了理由:“这不是怕熏到皇上和姐姐。”
沈眉黛嗯了一声:“也是,熏到三郎,我会心疼的。”
说罢,她甩过来一张纸:“你赶紧在上面签个字。”
那纸上写着这次入宫妃嫔的封号等级以及她们的住处。
沈眉黛说:“若是没有皇后的字迹,那些送了自家女儿入宫朝臣又会乱说东西。”
我见她眼神如刀,不敢懈怠。
冬至一将笔墨递过来,我就准备闭着眼睛落笔。
暗念了一句:眼不见我就不知道。
可闭眼的瞬间,我看到了沈眉黛安排好的住处,眉头一紧。
她竟然安排这五个入宫的人住在一个宫殿里,且还是极偏远的景玉轩。
怕是这五个人一搬进去,这座宫殿就该成为名义上的嫔妃住处,真正意义上的冷宫了。
要不要把敌意弄得这么明晃晃?
这个字若是签了,可不就代表我同意了吗?
这狼毫笔墨一落,怕是万千朝臣群起攻击的目标,会由沈眉黛直接转向我。
我停住狼毫,壮着胆子对沈眉黛说:“姐姐,这样安排怕是不太好……”
我不想被沈眉黛搞死,也不想被朝廷大员喷死。
因为两者的结局,都是不得好死。
“怎么不好?难道你还想她们日日能见到三郎吗?”
沈眉黛双眼微眯。
我很熟悉这个表情。
她想处理那些太子良娣和婢女时,就是这个神情。
她话一出口,我感觉我的骨头都吓软了。
我甩出了沈眉黛的万能模板:“这样对皇上不好。”
在我还在思考该怎么说,这个对赵止不好的理由时,沈眉黛给自己找了理由:
“也对,到时候他们该说三郎苛待妃嫔,是我考虑不周。”
并且对我提出了表扬:“你倒是提醒了我,多谢了。”
“不用谢。”
是我该谢谢她的自圆其话和不杀之恩。
沈眉黛当着我的面,又重新给那些妃嫔分配了位分。
在我快被毯子和抹额捂得喘不上气的时候,她终于写完了。
我麻溜地签上字,恭恭敬敬地送她离开。
沈眉黛离开后,我下了命令:“冬至,以后,能谢客就谢客。”
再这么搞几次,我不用装病,自己都能靠捂着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