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房间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她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她死前的场景。
冷箭刺穿她的胸膛,刺骨的疼痛让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感觉,她的对面,正是她要嫁的未婚夫,当朝第一大将军,江远安。
她本姓郑名婉,父亲是京城里的酒商,但哥哥与江远安交好,她又与江远安互相喜欢,两家便结了亲。
那时,她原本要在成亲之前去寺庙还愿,不巧遇上敌国军队,被抓成为人质去与江远安的军队对峙,敌军用她要挟江远安退军。
一年未见,他依如往常一般,威风凛凛,不容人靠近。
她被堵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本以为,那人会救她。然而,冰冷的箭刺进她的胸膛,她听见他说,家国之下,容不得儿女情长,一人的命,算什么。
然一朝醒来,不仅回到了六年前,还成了赵家的五小姐赵婉儿。
此时她不仅成了赵婉儿,她还拥有了赵婉儿生前的记忆。
任凭与谁说去,都是不可置信的吧。可这一切,都是实打实的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郑婉手里面揣着镜子,看着自己与那赵婉儿相差无异的脸,真是可以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然后在她问起来那郑家婉姑娘时,却是别人告知,那郑婉就在前几日里,去世了。
自己到了那赵婉儿的身上,而真实的自己还提前六年死了?而且,貌似这个赵婉儿小时候生活的很惨,母亲早亡,跟着嬷嬷长大,有一个脑子不太好使但总是想迫害赵婉儿的嫡母,另外有一个一心想要掌家的姨娘,还有一个不管事的爹。
而这嫡母和赵婉儿恩怨极深,就因为当初嫡母在给姨娘下堕胎药的时候被她看见了,这嫡母怕赵婉儿说出来,一心欺压赵婉儿,想让她封口。
正在想着,却是听得外面传来的声音。
“婉儿,娘亲来看你了,听说你发烧烧了一夜,娘亲可是担心死你了。”还未见人,就听的从外面传来的声音,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走到了她的身前,拉住了郑婉的手,声音里,尽是亲切和关怀。
这不就是那个没脑子嫡母嘛!
那张氏抹了一把眼泪,对她地说道:“都是母亲照顾不周,才让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若是生了病,可让我怎么给你天上的母亲交代。”
郑婉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当初赵婉儿遭受的一切,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在经受着眼前这个人的欺压。既然如今她成了赵婉儿,那张雪梅的这一套,对她自然是不管用了。
郑婉浅浅低着头,又是一副天真无邪又是楚楚可怜的笑容,乖巧的坐在床边,让旁人看来,依旧如往常一般模样:“是婉儿不好,让母亲担心了。”
张氏闻言,哭的比方才更狠了:“真是难为你这么懂事了。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等不过几日,娘一定为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让你再受苦。”张氏说罢,又装模作样的伸出手探了探郑婉的额头,转而又对阿宣阿倩两人呵斥道:“听说是烧了一夜,你们两个人是怎么伺候的,若是烧糊涂了,看我不收拾你们!”
阿宣阿倩两人赶紧地跪在了地上。
郑婉也是拉住了张氏的手:“母亲,不怪她们的,是我自己身子太过虚弱。今日得母亲来探望,已经好了许多了。真是让母亲担忧了。只是见的母亲待我如此之好,婉儿也是有些想念我的阿娘了,只是阿娘去的早,当年我也还小,不过,有些事情倒是记得深。”
张氏神情一愣,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像平日里她断然是不敢与自己这样说话的,她从来都是唯唯诺诺,过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的人,可今日她怎么,有些不一样了?而且,她又扯到那些事做什么?张氏讪讪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没错,的确是过去的事情了,只是,我昨夜梦了一夜,有许多的事情,都再一次的想起来了,当然包括,我阿娘死的那一晚。”
张氏心中一颤,莫不是这孩子烧糊涂了,问你说出那样的话?她再一次定睛向眼前的姑娘看去,就是原来的人,可是眼神,却是明显的不一样了!
张氏佯装听不到的样子,端来了旁边的碗,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慈善的笑容:“来婉儿,这是娘亲特地为你熬的药,快喝了吧。”张氏说着,便拿起勺子在旁边吹了吹,假装很是用心的将药喂在郑婉的嘴边。
郑婉看着她那丑恶的嘴角不禁笑了出来,张氏看着她的表情一时间也愣了住,她怎么,敢对着她做出这样的表情!
“母亲真是劳累了。”然而再看去时,郑婉又恢复了方才的神情,诚惶诚恐地看着眼前的人,一双闪亮亮的大眼睛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随后便怯懦地说道:“母亲一双贵手,可不是来做这些事情的。这种粗活累活,交给下人们做就行了。您又何必亲自操劳呢,若是别人不知道,还以为这汤药中又加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呢。”
张氏端着药碗的手突然猛地一颤,今天这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郑婉笑着看她,张雪梅却是觉得这笑容有点毛骨悚然:“快喝了吧,不然凉了就不好了。”
端过了她手中的碗,一口饮尽,又是乖巧的趴在张氏的怀里:“多谢母亲。”
方才还觉得她奇怪的张氏看到郑婉这样,且也是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平日里不管自己给她吃什么,她都会不假思索的吃掉。对自己是言听计从,今日虽然有些奇怪,但好歹她没有不相信自己,看来自己对她是有些多虑了。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烧了一夜,想必身子也是难受的,我过一会儿便命厨房给你送吃的过来,填补填补肚子。”张氏站起了身,缓声地说道:“这几日要尽快把身子养好,毕竟,几日之后,就是你的婚事了。”
坐在床上的郑婉猛然心头一颤,一旁的阿宣阿倩也是面面相觑,什么时候,小姐有了婚事?
只见那张氏又是浅浅笑了笑,然笑容中,却是充满了阴谋,让郑婉心中生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来,张氏见到她那瞳孔的变化,且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效果达到了,便又说道:“这是你父亲给你指的婚事,嫁的人呢,就是林管家的儿子,林正。你已过了及笄之年,你父亲见你整日跟在林正的身后,便想着促成一门好婚事。这才让我告诉了你。”
当初的记忆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之中,那林正,不就是整日跟在赵婉儿身后的那个傻子嘛,嘴角常常流着哈喇子,一脸的猥琐相,张氏啊张氏,你可真是个好母亲!
阿宣闻言,也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氏,自己的小姐,虽说性子是软了些,但样貌身段,哪一样也不输她那两个女儿,让小姐嫁给那样一个男人,那不是在害小姐吗!阿宣忍着自己的不满情绪,甚是想要与那张氏好好地理论一番,却是见床上的女子莞尔一笑,对那张氏轻声地说道:“多谢母亲。”
阿宣不禁惊讶,难道小姐又烧糊涂了?
张氏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眼前的女子也没有拒绝,满意地离开。
就在张氏刚刚踏出门外,郑婉便是立刻下了床,趴在那痰盂前催吐起来,阿宣见小姐这样也是不明所以,便帮着郑婉轻轻拍着后背。
直到郑婉觉得胃里的苦水也吐了出来,这才起了身,阿倩立刻递上茶水漱了漱口,随后又扶着郑婉坐在了床上。
“小姐这是胃里面不舒服?”阿宣拿着手绢擦着郑婉的嘴角,担忧着看着眼前的姑娘。
郑婉摇摇头,因着方才吐了许久,身子上自然是有些虚弱的:“我没事,不是胃里不舒服。而是……”而是这药中,掺杂了其他的东西。
赵婉儿的记忆再一次闪现在郑婉的脑海中,当初赵婉儿就是因为喝了这碗药,才一直昏睡不醒,到了晚上,阿宣阿倩都被大夫人叫走,房间中,只剩了她一人,然后……
一切的一切都是触目惊心,她不知道当初的赵婉儿是多的的绝望,又是多么的痛苦。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就是被那个恶毒的女人给亲手毁了!而这个女人,当初错手使赵婉儿的母亲流产而死,害怕赵婉儿告发她,在府中自然也是有意无意地打压她,甚至,还想要了她的性命。
郑婉又一次地摇了摇头,下面的话,她自然是说不出口的,在所有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她都还有一切挽回的余地,郑婉拉住阿宣阿倩的手:“阿宣,阿倩,你帮我一个忙。”
且是见郑婉在两人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