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立夏的清晨,气温乍暖乍寒。此刻从一栋高门大户里传来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正是从四都董家村,董继先参事员家中传来。
董继先在1910年,也是清末中了举人,他家父早期从商,故家道还算殷实。
董继先在清末当了两年四都的都长,后来1912年,也是民国元年,清朝退出历史舞台。董继先因学识渊博,加之他父亲的人脉关系,经人举荐到县里续任四都的都长,还兼区里的参事。
1924年,30岁的董继先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娶了五都保长的独女曾琳,曾琳知书达理,上头有两位兄长,大兄长叫曾振,比董继先长2岁,小兄长曾旭比董继先小4岁,而曾琳比董继先小10岁。
曾琳的父亲虽说只是一个乡级保长,但足以让她为傲的是她的大兄长,江西南昌教育局厅长,不得不说两家联姻,可谓是门当户对,强强联手。
1926年出生的董政,虽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但家有严父慈母,自小受家庭及周边环境的影响,读书却是极为用功,且从小就懂得谦卑有礼。故深得家中身边的人及上下仆人们的喜爱。
董政的母亲上过私塾,但又是个从幼年就开始缠了足的女子,三寸金莲对于曾琳来说完全是累赘,后来在她大哥的影响下,15岁的曾琳不惧整个家族人的反对与母亲的强制禁锢,大胆地解掉脚中的裹脚布,成为当时乡里第一个放足女。
饱读诗书的董继先原本是个完美主义者,曾琳的这种极富有个性的行为,却让董继先对她这个长相极普通的女子另眼相看,再经媒人一说和,亲事自然水到渠成。
新婚那夜,当曾琳头上的红盖头被掀开,看到眼前着一身红色龙马褂的董继先,一向有个性的曾琳害羞了,眼前的董继先是那样的英俊洒脱,虽年长曾琳十岁,却丝毫不逊二十岁男子,曾琳在那一刻便下定决心,这一生必定紧相随。
“从现在起,曾琳您便是我妻,我董继先便是您夫,希望往后的日子不论贫富我们一起共同扶持到老。”这是新婚之夜董继先对曾琳说的第一句话。
董继先家是四都的大户人家,整个董姓人口达到上千,其他外姓有张、李、官、罗、黄。董姓在四都属于“巨姓”,光高门大户就有三家,董继先家当属其中最殷实的一户。另外两户实力相当,一家家主叫董德月,一家家主叫董浩。
冬夜,外面寒风打得窗棂子噗隆响,董继先刚准备去休息,突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叔公,您休息了吗?我儿董岩今傍晚喝醉酒跟人打架,把人打死了,被警署抓走了。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什么办,只能来找您了,叔公,您要救救我家董岩啊。”屋外一个女子带着哭腔在那用力的叫唤着,让寒冷的黑夜温度瞬间再降到冰点。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董家族人里一个叫董岩男子的老母,按辈分董岩该叫董继先为爷爷。故董岩母亲称董继先为“叔公”。
董岩的母亲叫乃凤,长得小个儿,生有三子二女,董岩前头还有两个哥哥,名下还有两个妹妹。乃凤个儿虽小,却也是个泼辣主儿,董继先深知这一点,虽已是深夜,他还是叫人把乃凤请进厅中详细问清事情的原委,“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我来想办法。”董继先说完便摆摆手叫人把乃凤送回家。
次日,董继先骑着马直接从四都到达县城监狱,民国参事员有参与负责审议各项法律跟政令,故董继先对当时的律法精通,那日,他到监狱里见了一面董岩,问了他一些话,便教他改了几个口供。
第三日,董继先便拿着县里警署批下来的放行令直接到监狱里把董岩带了回来。
董岩的父母自然对他千恩万谢,因董岩为人暴戾,以至于到了娶亲的年龄也没哪家愿意把自己女儿许给他,眼看董岩年龄越来越大,如今又出了这档事,婚姻就更不好说了。
董继先那日把董岩带回家,当着董岩父母的面,狠狠地把董岩训了一顿,“你如今犯了这么大的事,虽说我现在把你救了出来,但被你打死的那个人也是有家人的,到时知道你无事他家里人怎肯轻易放过你,你如今想来是不能在董家呆了,今日就离开这个地方,离得越远越好,或许这样还能活命,要不重则丢命,轻则连累家人。”
董岩父母也意识到这次事情跟以往不同,当晚便帮董岩整理好行李,催着他走,董岩平日为人虽暴戾,但在董继先面前还是谦卑不敢有丝毫猖狂,那日经董继先一训,倒也老实安分起来,当晚便辞了父母,逃往邻县黎川去了,后在黎川一普通农家做了上门女婿,这是后话先搁浅不谈。
董继先因救董岩这事,在族里的威望再一次提高。
眼看董政已经五岁了,但这些年来,曾琳肚子里却一直都没有动静,想来偌大的一个家产,将来就董政一子也是势单力薄,董继先的母亲开始有意无意的在曾琳面前提及子嗣的事,董继先父母当初也只生董继先一个,如今眼看另外两家人丁越来越旺,如今董继先又只是董政一独子,公婆自然开始着急,催着要董继先纳妾,话里话外就是要告诉他们要把家族壮大,得多子多孙。
曾琳是个贤淑聪慧的女子,公婆的小心思她怎能不懂,但她又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她无法接受将来有天要与另一个女人共同服侍一夫。
“继先,你我结合七年来,我们夫妻恩爱,但自从生了政儿,我身体每况愈下,这么多年,调养身体的药也吃了不少,但一直无果,今日母亲大人说的那番话,她说得也在理,我们和离吧,有合适的你可以重新再娶。”
董继先听曾琳突然冒出这些话,想来曾琳这些年也定是受了不少委屈,自己常年忙公务,少有过问家中事,家中里里外外全靠曾琳打理,上侍奉二老,下抚育政儿,还帮忙公婆打理生意,这七年来曾琳为这个家尽心竭力,董继先全看在眼里,此刻曾琳说出这番话,他听得心头酸涩,他哪忍心休了这么好的妻。
“琳儿,还记得我们新婚之夜我跟你说的那句话吗?你不要想太多,母亲大人也是深明大义的人,明天我就去找母亲大人好好聊聊。”看着一脸忧愁的曾琳,董继先心疼的把曾琳揽在怀里对着她说道。
隔日晚饭后,婆婆把曾琳请到她屋里,“琳,我今天找你想来你也知道是为什么事而来,你们夫妻恩爱娘全看在眼里,这么多年过来,我对你们的事也从不过问不干涉,万事全由你们自个做主张。继先不纳妾可以,但有件事你今天必须要答应娘,你们夫妻二人必须要再收养一个孩子,这样等政儿大了也好有个帮手。”
婆婆的这番话让曾琳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似乎看出曾琳的疑虑,继续道:“这主意也是早些日子你家公跟我商量的,他早料到你们夫妻感情深厚,纳妾这一步是行不通,早上继先找我的时候你家公已经把这件事跟他说了,继先并不同意,娘只能来求你了,你就当是帮帮继先吧,等以后政儿大了身边也多个帮手。”看着婆婆那恳求的目光,曾琳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得等晚上继先到家了,找了个时间,帮公婆把继先的思想做通。
于是择了个好日,婆婆把早就物色好的一农家小儿接回收养便了。
小儿来时才一周半,因农户家中孩儿过多,家中贫困无力抚养,这小儿是曾琳婆婆瞒着继先他们,偷偷花了银元买回来的。
1943年,17岁的董政考上了师范大学,长大的董政长得像他母亲曾琳,个头长得虽没父辈高大,但多了一份儒雅的文人气息,说话声音是温柔敦厚。
而那个养子,董继先给他取名董德显,这孩子皮实,也不爱读书,整天就喜欢往地里跑,曾琳觉得这孩子难管束,也便依了他。
转眼几年过去了,董继先的父母都相继过世,由于时局动荡,他家的生意开始慢慢走下坡路,区里参事一职,也开始变得敏感起来。
嘭嘭嘭,一声急促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