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离我很远,一直都很远,现在也是这样。
它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照耀着,隔着一层又一层流动着的海水。我看着那不停流动的颜色,视野中心的深蓝,像自然界中某种毒蝴蝶的蝶翼那般艳丽,看起来既美丽,又冷酷。
我在下坠,没有由来地缓缓下坠,从我指缝间穿过的水流,比母亲那件最上乘的丝绸裙子摸起来还要顺滑。
如果时光是一把沙子,能在手中滑落,那么到了最后,至少我的掌心中还能残留住几粒沙子;但是时间更像是一汪海水……那什么也留不住,就连最后一点点水分,也会在阳光下蒸发为乌有。
我挽不住从指缝间溜走的流水,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托住我的身体,哪怕这一刻它轻得像是一片羽毛。
我在不停下坠,看着头顶残存的一片蔚蓝在扭曲中渐渐变得黯淡,浮动着的粼粼波光渐渐地被黑暗吞噬。
黑暗包围了我,又温柔,又冰冷。
这是一个没有边际、没有声音的世界,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不断向海的更深处下坠的我。
黑暗的寒冷透过每一个毛孔,沁入我的五脏六腑,从每一条血管流过,最后到达心脏。
原来海的深处,是这么的黑、这么的冷、这么的孤独。
可是在这里,却有一个好处——我什么都不用去想,不用去记起那些模糊的面孔究竟叫什么名字,该怎么称呼,也不用去应对那些被虚伪撑开的嘴角和被赞美洗白的牙齿。
大概真的是累了,这样黑暗又寒冷的地方却成为唯一让我感到安宁的地方,再没有什么能打扰我,再没有什么能命令我。
太好了,即使被世界遗忘,抛弃在时光的尽头,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因为我所在的那个世界,无非是没完没了的争执和伪善。
至少这一刻,我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