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溪水村,比平日安静了许多。
白雪覆盖的乡村小路上,远远望去,也仅有一个灰色的人影,在渐渐移动。
虽是寒风凛冽,可铁蛋却是气喘吁吁。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好不容易跑到村西头的一座房子前,甚至来不及抹一把额头上的薄汗,便扶着门框冲里面喊道:
“大,大伯母,二伯母,你们,快,快出来呀,小宁姐她们和人打起来了。”
铁蛋自觉用了全身力气,可在风雪天,屋里门还半掩着的情况下,里面的人也只能隐约听到声音,却听不清内容。
“哪个在外面,进来烤烤火。”很快,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传出。
铁蛋无奈,只得继续抬起沉重的双腿,迈进院子,冲里面又喊了一声:“大伯母,小宁姐她们,她们和人打起来了。”
“打架?谁和谁打架?”
还是刚才的那道声音,比起刚才,却是急迫了许多。
须臾,两个中年妇女,一高一矮,急忙来到了院子里。高个妇女,杜家大儿媳唐氏急道:“铁蛋,到底是谁和谁打架?”
“大伯母,二伯母,是小宁姐和小静姐,她们在王娟家,和红英她们打起来了!”铁蛋喘口气,继续解释道。
此时,屋内传出一道老太太的声音,“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都去看看。小孩子不懂事,别让你王嫂子难做。”
妯娌两个对视一眼,稍矮些的妇女,也是杜家的小儿媳林氏,对着屋内应声道:“哎,娘,我们这就过去看看,您别担心。”
按说,农家的孩子打架,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谁都不会放在心上。孩子嘛,今天恨不得打的人满地找牙。转过脸,俩人又能好的像穿同一条裤子的似的。
所以,只要不是出现头破血流的情况,大人们一般都不会在意。
当然,知道后,各家该教训还是要教训的。毕竟,也要教训给别人看,咳咳,不是,是要让熊孩子们知道,打架是不对的。
但这次情况不一样,小宁已经10岁出头了,小静翻过年也有10岁了,再过个两年,都可以开始找婆家了。
即便在乡下,女孩子的名声也是很重要的。而且,小宁性子温柔,小静虽说活泼些,但也绝不是掐尖要强的。因此,听说两人和人打架,唐氏和林氏才会这么着急。
而此时村东头王娟家的院子里,打架的另一方家长——红英娘,因为离的近,比她们到的早,看样子,也是在训斥红英,而王娟娘则在安抚杜宁姐妹。
一旁,身穿浅紫色,鹅蛋脸,脸上透出三分委屈,七分愤怒神色的姑娘,便是铁蛋口中的小宁姐——杜宁。
此时,她紧紧拽着一位比她稍低些,穿着水红色,圆圆脸的小姑娘,垂下眼眸,悄声劝道:“小静,她家大人来了,你先忍者些,听话。”
听见姐姐的话,杜静虽然还是恨不得,对着那个讨厌的人,上去再踢两脚,但还是用力的忍下了。即便如此,她还是气狠狠的瞪着对方。
杜宁能清晰的感受到妹妹的激动,就用手缓缓的顺着她的后背,好让她平静下来。
一见到唐氏妯娌进到院子里,杜宁明显的放松了紧绷的心情。却让一旁的王娟娘哭笑不得:这孩子,有她在,难道还会让红英娘欺负了她们不成,到底是孩子心性呢。
唐氏妯娌俩,一进来,首先看到姐妹俩好好的,就将提着的心放下了。
俩人除了衣服有些褶皱,脸和脖子都没有抓痕。至于身上,大冬天的,衣服穿的厚,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别小看女孩子打架,什么薅头发,撕衣服。甚至有那心黑的,专门逮着脸和脖子的地方,狠掐一把。那些妇人打架的招数,难道是无师自通的?不,那都是从小实战练就的。
不过幸好,姐妹俩并没有遇到有这样的“强敌”。
至于红英有没有受伤,嗯,看着也像没事的。那这场架应该是没输,好歹也是二对一,要是输了,也太丢人了。
妯娌俩对视一眼,既然人没有大碍,那就要开始思量,如何解决问题。
姑娘家打架,不像小崽子,拎回家各自教训一顿也就过了。姑娘家是讲究名声的,即便是打架这样的事,也要有个合理的原因,才不会被三姑六婆说嘴。
这边,见到唐氏妯娌,红英娘急忙上前:“秀娟,玉英,真是不好意思。哎,我家红英让她奶奶给宠的,恁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几句闲话,惹得小宁他们生气。”
一旁的王娟娘暗地里撇了撇嘴:从哪听来的?除了你们自家,谁家提这件事会让别人家孩子听到。
而唐氏和林氏,一进来,就光顾着检查姐妹俩,有没有受伤,连打架的原因,都还不知道呢。不过看到姐妹俩,即便是有大人在场,也狠狠的瞪着红英,显然也是气坏了。两人对于红英娘的解释,也没有就坡下驴。
唐氏看向杜宁,杜宁犹豫了一下,仍是回答道:“红英说的是小姑。”
只一句话,唐氏就明白了。既然是关于自家小姑的闲话,也不用多问,无非就是那些话。
唐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怪不得俩孩子会跟人打架。她也没责备孩子,就是她自己,听到这种闲话,怕也是要撸袖子上的。
唐氏上前,接着红英娘的话道:“是呀,都还是小孩子了,现在传几句闲言碎语没什么。不过嫂子回家后,记得叮嘱孩子,过两年大了,可就不行了。她们小姐妹间自然是不记仇的,但是别人,可能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红英娘脸色一僵,又勉强扯出个笑容,“哎,我就知道,小宁她们是个好的。”
王娟娘想笑又不敢笑,这红英娘平日里仗着有个秀才祖父,自诩书香门第,管教孩子最是严格,谁知却养了个长舌姑娘。这脸打的,她都替红英娘害臊。而且村里谁不知道,前两年,三来家的婆娘因为大舌头,传闲话,被人狠狠的揍了一顿。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几个孩子都是在她家拌嘴打的架,她也还是要帮着说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