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泽三年,太子登基,立太子妃徐天然为后。随后三年大旱,鼠患瘟疫,民不聊生,钦天监夜观天象,妖星入主凤宫,妖后徐天然被废。囚禁于芙蕖宫。
六月的艳阳天,阳光照耀在残破的宫墙之上,年久失修的大殿透露出一种死一样的寂静。徐天然静静地跪坐在斑驳破烂的窗前,无人打理的庭院,野草和繁花肆意生长着,只有蝉呱噪的鸣,给了这腐朽一丝生机。
徐天然身上的衣服也如同这大殿一样破败不堪,明明是不到而立之年,披散在背后的青丝却已经花白,人清瘦的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娘娘,您别让奴才为难,是皇上让您去长乐宫侍奉客人。”身后的太监总管带着六个小宫女,每人手里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的,正是皇后娘娘大妆的朝服。
女子并不为所动,只是淡漠的看着窗外,起风了,树叶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更有花瓣随着树叶被卷起随风而去,她轻轻伸手抚了一下。似乎轻轻说了两个字,真好。
“姐姐,你现在看起来,可真是一点也不像那个徐天仙了呢。”娇俏的笑声随着脚步声由远而近。“怎么了,姐姐这是不愿意大妆去前殿侍奉,也是了,草原上来的鞑子可都是粗人。可是他们点名要姐姐这个天仙去伺候,想必,还是会怜香惜玉的呢。”眼前的女子一身淡荷色宫装如霞似梦,藕丝织成,千金难得一匹。头上的粉珍珠头面颗颗圆润,衬的原本清秀婉约的的容貌多了三分贵气。这样的颜色和料子,曾经是闺阁之中的徐天然最喜欢的。
“姐姐,这衣裙,是不是很好看,皇上说了,我闺名清芙,这样的料子和颜色,才是最衬我。”女子说着转了一圈,娇俏的笑着。
徐天然慢慢转过头来“庶妹,这也不过就是,东施效颦而已。”
“姐姐,你是不是不愿意去前殿侍奉?这可由不得你!王总管,把人带上来“
”是,贵妃娘娘。“ 太监总管王成恭敬的退下,不一会就带两个小太监压着一个宫女上来。“姐姐,你可还认识她是谁?”徐清芙抓过女子的头发,强迫她仰起头来,一张脸又青又肿。正是徐天然的大丫鬟抱琴。自从徐天然被废,曾经寻了个错出把抱琴远远的打发了,抱琴哭叫着不肯走。原本以为这个丫头能躲过一劫。
“抱琴!徐清芙,你想怎么样。” 徐天然瞬间眉目如刀,浓浓戾气藏不住。
“姐姐既然不愿意去前殿伺候,那抱琴就要吃点苦头了。动手!”两个小太监手脚麻利的把抱琴按在地上,脸上蒙一张宣纸,一壶茶水就这样倒下去。抱琴手脚抽搐。
“住手,我跟你们走就是,放了抱琴。”徐天然冲过和压着抱歉的太监拉扯。徐清芙抬手,两个太监恭敬的退后。
“小姐,不要为奴婢,不要去。”抱琴虚弱的喃呢着。徐天然把宝琴抱在怀里轻轻的说,小路子,蟠龙柱。
“皇上不敢亲自来,就派你这么东西来当说客。来给我沐浴梳妆!”徐天然脸上的笑容极尽嘲讽,把怀中的抱琴轻轻的放在地上。
宫女轮番伺候徐天然沐浴梳妆,半个时辰之后,徐天然身穿皇后华服,虽然徐天然清瘦憔悴,站在断壁残桓的破败宫殿中,也难掩其一身傲骨的光芒。
徐清芙眼里一瞬间迸发出嫉妒,徐天然,你从小就压我一头,最恨的就是你这一身傲骨,一会,定要一根一根折断你这一身的骄傲。
长乐宫,丝竹生生,歌声靡靡,冲天的喧闹中夹杂着女人痛苦的惨叫,不用进去也知道里是怎么样的人间炼狱。徐天然站在长乐宫的门口,大们从外面打开,徐天然被推搡进去。
这一瞬间硕大的宫殿突然安静了。徐天然红唇微微挑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当今圣上可真是明君,虽是废后,但也是元后,为了讨好北方的鞑子,就算再厌弃,自己的女人居然也能拱手送人。
随后大殿爆发出阵阵哄笑,为首的汉子站起来,袍子已经从中间拉开褪下,挂在腰间,粽桐色的皮肤,肌肉鼓鼓囊囊,脸上络腮胡子炸着,头上编者数条小辫子。“早就听闻天泽的皇后,如同仙女下凡一般,今天见到真人了,果然漂亮。天泽的皇帝瞎了眼了,放着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不喜欢,宠着个妖精一样的玩意。今天小娘子,就陪着我们兄弟几个乐呵乐呵!”说着,从桌子上抓过一杯酒,就要给徐天然灌进去。
徐天然妖娆的笑着,盈盈一拜,“谢大王赐酒。”纤纤玉手断过酒杯,喝了一口之后,便不住皱眉,“水一样的玩意,没意思。路公公,我记得三年前北地进攻的烧刀子还有不少,今个招待贵客,怎么就用这么绵软的酒水,去取好酒来。”说完,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这长乐宫大殿。
大殿十二根立柱,唯有一根雕刻一条金龙,龙身盘在柱子之上,龙首隐于大殿的一角,若抬头细看,便能看见金色巨大龙首隐藏于云层彩雕之后,俯首凝视众生。
路公公见徐天然目光有一瞬停留在盘龙柱上,不懂声色的点了一下头。“小的着就去。”
片刻,就有小太监陆续捧着就坛子鱼贯送入大店中。
为首的汉子一脸痴笑的拉着徐天然就要搂抱,徐天然妩媚一笑,汉子看痴呆了去,以为仙女不食人间烟火,勾引起人来,居然比妖精还让人心痒难耐。徐天然拍掉一坛烧刀子的泥塑,捧着坛子灌为首的汉子。“大人,喝了着坛子酒,今天我就是你了。”为首的汉子豪迈的喝着,徐天然俯在她的怀里,握在手里的磨得尖尖的簪子猛地插向那人的心脏。
为首的汉子正沉浸在温柔乡里,忽然心脏刺痛,低头一看,一根簪子齐根插在胸口上,徐天然因为太用力,手掌被割破,献血直流。汉子挣扎着站起来,指着徐天然,“贱人!”忽然后退几步,轰然倒地。
“这个贱人杀了大哥!”大殿里一片混乱,徐天然的脖子被一双粗壮大手卡住,她艰难的转头看向陆公公,“陆勇,蟠龙柱!”
路公公把衣襟一扯开,竟然是帮着火药在身上,他瞬间点燃自己引线,一跃而起抱住盘龙柱,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了惊叫声,火星溅到烈酒坛子上,瞬间火起来,十二根柱子摇摇欲坠,发出崩裂的哀嚎。
“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徐天然脖子上的手骤然收紧,脑袋被猛的砸向地面,一下又一下,脑浆崩裂。
徐天然的目光停留在巨大的盘龙龙首上,她觉得这条龙好似活得一般,哀伤怜悯的看着她。
京城柳府,黑衣人站在病弱的公子面前,“皇宫里传来的消息,今日傍晚,长乐宫失火,北边来的使团和徐皇后在里边,徐皇后。。。。。。”
六月的天气,病弱的公子貌若谪仙,他静静看着窗外,好一会没有说话,唯有握着茶杯颤抖的手,出卖了他。
忽然下雪了,鹅毛般的,飘飘荡荡的从天而降。公子把一杯清茶缓缓洒到地上。
今夜京城许多人家,悄悄的烧了纸,对着皇宫的方向上了三炷香。祭奠与敌同归于尽的徐皇后。
徐天然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轻,从未如此的轻松和愉悦过,她随风飘到天上。看到北境的集结的敌军,看到干旱龟裂的大地,看到满目苍夷的城池,看到宁死不屈守城致死的将士,看到敌军屠城,听到百姓的哀嚎……..
她最后看到七彩祥云,漫天霞光,慈眉善目的道长站在她面前,“徒儿,跟我走吧。”
徐天然没有动,她看着这个自己如此熟悉的老道士,像稚儿遇到父亲一样,忽然满心委屈。可是她没有动,她回头看了看自己满目苍夷的大地,眼睛里满满都是伤痛和不舍。
“罢了,送你一场造化吧,不过是沧海一栗,黄粱一梦!”老道长一挥浮尘。徐天然跌入人间。
徐天然慢慢睁开,只觉得刺骨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