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意外落水

眼前的帐子很熟悉，是她八岁那年生辰，祖母送她的，原是祖母的嫁妆，绣满了一串一串的紫藤花。祖母说，这样的花色和颜色，最是适合她这个年龄的小姑娘。

紫藤花帐子底下绣这几只小猫，这是本来的帐子没有的，徐天然一拿到帐子，就闹着要在上面绣小猫，那时她人小，也不会画画，就央求了父亲给她画绣花的样子。舞刀弄枪的大将军，在女儿灼灼的目光下，提笔画小猫。

父亲一共画了四只小猫，帐子的正面，一直白色的小猫伸长爪子勾着紫藤花，另外一只黄色的头顶上一朵花，正在用两只爪子抱着头扒拉着，往上瞅着的眼睛瞅成了斗鸡眼，别提多可爱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帐子里的两只小猫相互依偎着瞌睡。爹爹在黄色小猫头上画了一个王字。这是他们父女的小秘密。

祖母帮着寻了会双面绣的秀娘。徐天然眼巴巴的等着盼着，刚一绣好就欢天喜地的挂起来。

原来这段记忆早就淹没在那短暂而苦难的岁月中。徐天然忽然眼睛就湿润了，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入枕头，要很努力才能不发出哽咽的声音。她曾经也是全家掌中宝。她曾经也被尽心尽力的呵护溺爱着。

“醒了醒了，老夫人，夫人，小姐醒了！”眼前出现的小丫鬟惊喜的笑脸，正是抱琴。父亲，母亲和祖母都围在床前。祖母一脸关切，母亲蓬头垢面，眼睛又红又肿，父亲胡茬子都出来了，仿佛老了十岁。隔了一世，还能看到活生生的亲人，徐天然鼻酸，强忍住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真好啊， 徐天然心想。

“快去叫张太医过来看看!”祖母吩咐道。徐天然的另一个大丫鬟思棋一福身，退后几步出了门，转头就跑。片刻就拉着在花厅休息的张太医进了屋子。可怜曾经的太医院首张老太医，已经辞官荣养了，年纪一大把，被思棋拉着一路小跑，在二月穿着夹袄也不算暖和的天气，生生跑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你这个小丫头，你慢着点，老夫年纪大了，可遭不住遭不住啊！”张太医一边气喘吁吁的抱怨，脚步却没有停。一路来到徐天然的床前。仔细的帮徐天然把了脉。

“老夫人不必担忧，姐儿既然醒了，那就是性命无忧了。不过现在天寒，湖上冰都没化开，这会落了水，须得仔细调养着。待会我写驱除湿寒的方子，服个三天就好。”张太医看着徐老夫人，缓缓开口。

徐老夫人听到嫡亲的孙女性命无忧，真真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张太医又说：“不过姐儿到底还是年纪小，这会儿又落了水，还是怕落下病根，归墟山上有几处温泉，正治寒症。早年间我和归墟山的老道士有点交清，拿了我的信物去，让那老道士给安排一处，老夫人带上姐儿小住上一个月，早晚各泡半个时辰，对老夫人和姐的身体都好。就算没病没灾的泡了，对女子的将来也是极有利的。”

徐老夫人听了大喜，郑重的谢了张老太医。老太医摆了摆手说，“姐儿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老夫人不必这么客气。”

送走了张老太医。徐老夫人看着徐天然喝了药，便打发众人出去，好让徐天然好好休息。瑟缩在角落里的徐清芙嗫嗫的出声“祖母，我想留下来照看姐姐。”

徐天然顺着声音看过去，角落里的徐清芙，一身儒裙像是两三天没换过，皱皱巴巴，头上的双髻也歪了，只系了两条丝绦，巴掌大的小脸瘦成了一条，明显是姐姐落水这么多天被人忽略了，一副自己被疏于照顾还惦记着姐姐的样子，可真招人心疼。

这个庶妹啊，今年才六岁吧，就有如此心机了。徐天然心想，难怪上辈子没发现，自己死的真不亏，上辈子这时候自己还是个傻吃楞睡着猫逗狗的小屁孩，自己的妹妹已经和她幕后的人布了这么大一个局。

三天之前，在徐府上住着的徐老夫人的三妹，徐天然的三姨奶奶的女儿带着徐天然的表妹上门游玩。

荷花池畔，三岁的魏茗汀和六岁的徐清芙争闹了起来，把徐清芙生母生前亲手做的布娃娃给扔到了荷花池中。徐天然赶来的时候，徐清芙哭的撕心裂肺的，三岁的小丫头正闹着要去荷花池子中间捡布娃娃。

碰巧，那天荷花池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两个小姑娘身边都没有丫鬟跟着，徐天然的丫鬟看半路去取披风，碰巧也不在。徐天然作为长姐，自然不能让三岁的小孩子去捡，自己走到荷花池中样，刚够到布娃娃，冰面就塌陷下去了。徐天然被捞上来的时候，呼吸都没了，也是亏了张老太医正在府里给徐老夫人请平安脉，徐天然高烧了三天，捡回来一条命。

徐天然闭了一会眼睛，如此多的巧合，这事，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但是祖母和母亲对这个府里的所谓的亲人没有任何的怀疑。上辈子这事真当是意外处理的。

“你姐姐有丫鬟，用不着你，去休息吧。”徐父慈爱的说着，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

“妹妹不用自责，姐姐并没有怪你，这可怜劲的，是不是身边的丫鬟伺候不周到。”徐天然声音哑哑的，说着还咳嗽了两声。徐父三步两步走到床头，帮徐天然掖好被子。又摸了摸徐天然的头，说“病着就别操心别人，想吃什么，想不想吃冰糖葫芦，糖炒栗子？”这两样是徐天然冬天最喜欢吃的小零食，但是爹爹嫌弃外面做的不干净，不大给她买。这会也不等她说想不想要，就吩咐了小厮出府去买。

徐天然抬眼看了一眼徐清芙，许是因为这时候徐清芙还小，不太藏的住嫉妒的眼神。原来早在这个时候，这个一直被自己当嫡亲妹妹宠爱的小女孩，就开始嫉恨自己了。

待众人都下去了，徐天然在丫鬟的服侍下用了一碗红糖小米枣儿粥，便又沉沉的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