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小姐醒了!快,叫大夫!通知老夫人!”
耳边传来欣喜的声音,颜夕的意识慢慢回笼,她费力的睁开双眼,只看到上方是绣着兰花的帐子,还没等她看清这是哪里,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强行挤进她的脑海,瞬间的眩晕让她再度昏了过去。
颜夕再次清醒时,似乎天还没亮。那绣着兰花的帐子半掩着,隐隐透着烛光,寻光望去,床边的高台上燃着烛火,将床榻之上精致的镂空雕花映得美艳异常,床沿边上一个丫环装扮的女子半趴着,似乎是睡熟了。颜夕没有叫醒她,半阖着眼睛整理纷乱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乔颜夕,年方十五,是天临王朝镇西大将军乔策的掌上明珠。乔策夫妇二人常年镇守边关,只有祖母乔柳氏领着乔颜夕姐弟四人居于京城永安。天临王朝重文轻武,可偏偏这乔家大小姐因幼年跟着父母待在西北边城,喜欢舞刀弄枪,并不善文墨。乔颜夕十岁那年被父母送回了京城,理由是京城人杰地灵方便给她说亲。那时她心性已定,对书本丝毫提不起兴趣,只放了些在书房装装样子。可永安的世家小姐们可不喜欢天天拿着刀枪棍棒的姑娘,几次宴会上多番试探下,她们很快发现乔家颜夕不过长了张好看的脸,内里却实实在在是个草包。
各式各样的嘲笑使得乔颜夕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爱出门,闷在家中倒是耐着性子读了些书。可有些宴请是推不掉的,就像乔颜夕落水的这次。两日前,昌平郡主下了帖子宴请各位贵女赏花品茶,乔颜夕宴会上却意外落水,世人皆传她是因做不出诗羞愤不已欲投湖自尽,可颜夕清楚的记得,背后有人推了她,她落水时依稀看见一个丫鬟站在湖边,脸生得很。
是了,这也是她的记忆了,从她因为眩晕失足落水那一刻起,她已经不是颜夕了,不是那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B大才女颜夕,而是天临王朝永安城镇西将军府嫡出大小姐——乔颜夕!
乔颜夕并不识水性,落水后便拼命挣扎,那个丫鬟的身影一直站在湖边直至她开始下沉,就在她快失去意识的时候,一个黑影将她从水中提起,送到了岸边。吵嚷的人声越来越近,她终于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这一昏迷,就是整整两天。
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打断了乔颜夕的思绪,她感觉到有人轻轻走了过来。半掩的床帘被撩起,露出一大片光来。来的也是一名丫鬟装扮的女子,乔颜夕记得,这是她的贴身大丫鬟之一,名唤红缨。红缨似乎没料到她是醒着的,有一瞬间的怔忪,但见着乔颜夕眼神清明,便露出一抹喜色来,弯腰到:“小姐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说着,还用脚尖悄悄踢了踢趴在床沿睡着的小丫头。乔颜夕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睡着的丫头却猛地坐了起来,她一看乔颜夕醒着,直接向前扑走了两步,开口时声音里竟是带了些许哽咽,“小姐!你终于醒了!”
这是她另一个大丫鬟,绿袖。乔颜夕示意自己要起身,红缨和绿袖赶紧将她扶起来,在她身后塞了两个软枕,让她半倚在床头。红缨将一碗药放入绿袖手中,“小姐先把药喝了吧,奴婢去厨房打些热水,再给您端碗粥过来。老妇人那里奴婢也派人去说一声。”乔颜夕点了点头,红缨便出去了。绿袖端着药碗凑近前来,见她要喂,乔颜夕伸出手接过碗来,道:“我自己来吧。”昏暗的的灯光下,药的颜色显得暗沉沉的,但闻得出放了麻黄、桂枝、生姜等,倒也对症。
乔颜夕忽的愣住了,她竟然清清楚楚的记得各种药方子,确切地说,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之前读过的每一本书,书里的每一个字,甚至是标点符号。除了最常读的诗词小说,那些因为常年生病而翻过的古籍药方,也清清楚楚地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小姐?”见她迟迟未动,绿袖出声唤她。乔颜夕回过神来,将药一饮而尽,心中净是愉悦。在两丫鬟的服侍下,乔颜夕又用了半碗金丝红枣燕窝粥,并用水擦了擦汗湿的身子,才又昏昏沉沉得睡过去。期间,乔老夫人来看过两回,见她睡得沉,也没叫醒她。就这样又将养了三五日,直到完全停了药,大夫说痊愈后,乔颜夕才得以出门。
这日一大早,乔颜夕早早地便起了身,挑了一身鹅黄色的常服,并一支杏花簪子和一只蝴蝶步摇,穿戴整齐后又由着红缨在她身上罩了一层薄披风,才领着绿袖向立雪堂去请安。立雪堂是祖母乔柳氏居住的院子,在镇西将军府的东侧。乔柳氏生性良善,性子软糯,自从祖父乔老将军离世后,乔柳氏就过上了深居简出的日子,平日里除了几个小的来请安外,便是几个丫鬟帮着打理府务。印象里,这个祖母还是极疼爱她们几个姐弟的,乔颜夕的不少鞋袜里衣都是祖母亲手缝制的。
足足走了一刻钟,才到了立雪堂。立在门边的小丫鬟见她来了便打起门帘,向着屋里喊了声,“大姑娘来了。”乔颜夕进了屋,便直直走向榻上坐着的老夫人那里,盈盈一拜,
“孙女儿不孝,前几日染了风寒未能给祖母请安,还累的祖母几次去看望,万望祖母莫要怪罪。”
“你这丫头,快起来,可别身子刚好了些又折腾病了,快过来坐。”
“谢祖母。”
绿袖扶着乔颜夕起了身,为她解了披风,才扶她坐到榻上。老太太攥着她的手细细打量,“脸色红润多了,人看着也有精神,看来确实大好了,以后可千万要小心。这几日,那三个小的担心的紧,只嚷着去看你,但我怕他们扰了你养病,又怕过了病气,就拘着没让他们往你那儿去。”说到这里老太太顿了顿,似是在斟酌,“颜夕啊,你为何会落水啊?莫不是真想不开,祖母跟你说啊......”
“我姐姐才不会想不开!”老太太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一道气冲冲的声音打断,“二姑娘来了!”丫鬟通报的话都没她快。乔颜夕抬眼望去,一个身着赤红罗群的身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