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末年,战火不断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各方势力不断角逐,历经几十年纷争,终形成以空谷、优游、九渊国为主的三足鼎立之势,于泯水之畔签订休战协议。
二十年过去,各国实力发生变化,鼎立之势日渐崩塌。
九渊国敦安城,太子府。
宾客满棚,觥筹交错。
一翩翩公子,身着金丝镶边的红色喜服,乌发上束着金色镂空的发冠,荔枝眼温润的看着众人,举着酒杯应和着大家的敬酒和祝福,他是今天婚礼的主角九渊国太子晏清。
欢乐的丝竹声尽情演奏着,无处不在告诉众人,今天是个大喜日子。
一个侍从匆匆进屋,对晏清附耳几句。
晏清随即低头,掩住眸中溢出的担忧和纠结,再抬头依旧笑颜温润,那摸忧色似没有出现过。
事到如今,要先下手,否则乐曦必死无疑。想到这,他转身言笑晏晏地向众人致歉,匆匆朝后院走去。
院内静谧祥和,一串曲折长廊,两侧均悬着一红绸,而红绸两端则挂着灯笼。
窗户上贴着吉祥的窗花,也剪影着屋内闪烁的烛光。
两对龙凤烛在红木桌上摇曳,桌上的几个盘子盖着大大的红双喜,下面堆满了坚果、苹果、果干等,寓意着新人早生贵子、婚姻幸福美满。
穿过层层叠叠的大红色绸缎,沙曼笼罩的床边坐着一女子。
修长的鹅颈曲线优雅,宽大的婚服也掩不住她的绝妙身姿,不愧是宇国第一美女。
绝美的容颜被盖头遮住,凝脂的肌肤上,印着一双小山眉,下面嵌着宝石般耀眼的桃花眸子,红唇微张,双颊泛着红霞,不知是胭脂还是娇羞。
此刻她有点紧张,一直用手绞着衣角,心中又满怀期待。
跟晏清哥哥在一起,一定会非常幸福的,他那么好,对我好,对父王母后好,甚至对下人都很和煦。
但今晚…想起离开凤唐之前的一晚,母后跟她说的悄悄话,脸更红了。
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咔哒,门被大力推开。女子应声一颤,欣喜让她的心跳加速。
“乐曦,从现在开始,你们优游国就归我了,世间再无优游!”耳边传来九渊国太子晏清高亢的声音。
这莫名的话语,让她太阳穴嗡嗡作响,乐曦一把扯掉盖头,晶亮的眸子直直的望着“新郎”,满脸惊诧,“晏清哥哥,你在说什么?”
他的脸上毫无平日谦谦君子的温润,满是胜利者的兴奋和不屑。
而接下来对方的每一个字都让她眩晕,柔荑握了几次终于握紧,瞬间红了眼眶。
“就是字面意思,我跟你虚与委蛇这么久,终于大功告成。趁着这次和亲,九渊大军潜入凤唐(宇国都城),你们优游人简直不堪一击。”
晏清停了一下,似乎还不太满意乐曦的反应,继续说到,“你们的都城已经被我军占领,你的父王母后均已自尽于城墙,不日人头会送到敦安城。毕竟相识一场,这些捷报,算是我送你最后的礼物。”
“不可能,你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乐曦迅速起身,厚重的华服此刻成为阻碍,一个趔趄扑倒在晏清脚边,她快要窒息般大口大口喘息着,抓紧他的衣角不肯放手,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
但回应她的是几个呼吸的沉默,和对方冷水的眼神。
温馨过往的画面历历在目,刚刚还在想着两人以后幸福的生活。晏清哥哥是个温润的谦谦君子,这个冷漠又绝情的男子是谁?
父王母后几天前还好好的送她出嫁,不可能已经死了的,他的话都是骗人的。
“不可能,父王母后一定还好好的,我不信,不可能...”
乐曦固执的不肯相信。
“如果不是你有几分姿色,单纯又好骗,本太子才不屑利用你!不过,现在你已经没有价值了。把人带进来,让她看看。”晏清挥挥手。
侍卫把两名贴身侍女拖到室内,地上被划出血痕。
乐曦漠然的转过头,看到了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伶月和伶书,没有半分生机的身躯,像破布一样扔在地上,脖子上见骨的刀痕,鲜血漫过了她俩的衣襟。
她奋力地爬过去,把两人抱进怀里,“伶月,伶书,你们醒醒...”。
随即放声大哭起来,一双桃花眼红肿到无法直视。
一卷军事捷报飞到她脚边,一字一句,记录着晏清刚说的消息。
瞬间只觉昏天暗地。
那些文字仿佛,变成了尸横遍地的凤塘城,变成了父王母后的鲜血,变成了优游子民的哀嚎,变成了烽火四起的优游国。
晏清冰冷的态度,伶书和伶月的惨死,密报国破家亡的消息,刀刀见血,一刀比一刀致命地砍到乐曦的心上。
爱人背叛、亲人离世、家国灭亡,从九霄到地狱不过一瞬而已。
胸口猛地刺痛,一口腥甜涌了上来,鲜血溢出嘴角。
乐曦眼神凛冽,冲向晏清,用尽全身力气挥了一巴掌,大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告诉为什么?”
晏清皱皱眉转过身,掩住情绪,不忍看她,更加冷漠的吩咐“来人,把我们尊贵的乐曦公主也扔进地牢,好好伺候。”
几个侍卫应声冲进来,带走了乐曦。
他左脸迅速显出五个指印,可见乐曦的愤怒。袖袍里的手紧握指节泛青,手心被扎出血痕。
“把乐曦重伤,关在地牢,暂时应无性命之忧。而他,也应该暂时不会下手了吧。”
晏清在原地凄然的叹息。
地牢。
被人拖拽了一路,乐曦冷静了下来,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她单纯,但不是蠢。
九渊一开始就是狼子野心,这场和亲不过是蓄谋已久。
如今是真真切切领教了一番人心险恶。
只恨自己,单纯无知,毫无防备,恨宴清背信弃义,恨如今竟无力作为。
“公主殿下,小人也是听令行事,这鞭子可不认人,您就好好享受吧。”酷吏阴仄仄的说完,眼神朝执鞭人示意了一下,皮开肉绽,疼痛应声而来,但乐曦却似毫无知觉一般,咬紧了唇齿,眼神变得越来越决绝。
酷刑结束,两个兵士轻手轻脚地将乐曦关进牢房,心中却也暗暗佩服她的坚韧,女子受刑居然能全程一声不吭。
华服早已褪去,只剩一件大红里衣全是斑斑血迹,拔掉头冠的发丝也是凌乱不堪,十指肿胀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不过这一切谁又在乎呢?发肤之伤哪里比得过诛心之痛?
呆坐在阴暗湿冷的牢房里,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手团抱着双膝,死灰的双眸直直的看着一处,脸颊泪痕斑驳。
再坚强也不过是花样年华的女孩。
想到父王母后,想抱着母后撒撒娇,母后会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而父王会满脸无奈的说“乐曦,今天又闯祸了什么祸?要不要父王出手?”。
泪水再次泉涌了出来。
我不能一直困在这里,要回凤唐弄清楚怎么回事,要报仇雪恨。
地牢里的虫鼠吱吱作响,从天黑到天明,又从天明到天黑,终是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角落里,一盆冷水泼下,从混沌中醒来。
“奉王上旨意,赐毒酒、赐绫,乐曦公主请上路吧。”一个尖细的嗓音喊着,乐曦艰难的抬起头,淡淡的看着众人。
几位公公站在逼仄的牢中,手中捧着鸩酒和白绫,毫不避讳,用轻蔑的眼神瞥着她。
而牢房外面,站满了全副武装的禁卫军。
这场面,逃出去,没有任何胜算。呵呵,没想到晏清这么看得起我。
敦安城初秋的气候温暖,于她似隆冬刺骨寒凉。
“转告晏清,我优游国乐曦公主,会记住今天所有的背叛,我诅咒,来世,定让你们血债血偿,身首异处,国破家亡。”
字字泣血,决绝凛冽的看着众人。
把晏清送她的八宝金玉簪,狠狠的扔在地上,五彩精致的发簪瞬间断成三节。
整理好仪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不过几个呼吸,胸腔像被碾压一般,唇角流出了绛色的血。
她不甘心的抓着母后给她的玉佩,线渐渐模糊。
玉佩沾染到乐曦的鲜血,闪烁的光芒越来越耀眼,照亮整间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