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又是个瘟疫流行的年代,蓬蓬身为一个秀才,一度差点晋个九品,怎奈世事难料,被顶替下来。好在祖上家产殷实,但又偏偏其父更喜欢妾室生的次子。
他独自来到了一处偏僻老宅,手中的银子也仅够维持一个月了。
好容易收拾个七七八八的,终于能住人了,此时的他只想躺着,饭都懒得做口吃。大门实在关不严了,他索性在门框上栓了根麻绳,另一边绑上个装满水的水桶,幸好水因天冷已凝结成冰。
“吱嘎嘎……”大门声响,这么偏僻的独门独户的所在,天又渐黑了,谁会来这里呢?
想到该地区最近杀人越货的事件频发,蓬蓬随手抄起一把生锈的镰刀,藏在宽大的袖子里,从里间朝大门走去。
他轻手轻脚的来到虚掩的大门,大喊了一声:“来者何人?”见没人回应,壮起胆子,飞起一脚,不想麻绳另一头挂的冻满冰的水桶一下撞到他腿上。蓬蓬疼的呲牙裂嘴的,一抖袖子,袖子里藏的镰刀,“铛啷啷!”的掉到地上,弹起来又扎到他的脚上。
“喵!”门外一声猫叫,一位戴着白色大沿白纱帽,脸上戴着白色面纱的白衣女子在门口出现。“她是猫变的吗?”蓬蓬脑子里闪过各种奇谈异志里的传闻,忽然脚下有团东西在他鞋上蹭来蹭去的。“喵!”原来她不是猫。
“这位公子,我赶路至此,天色已晚,想借宿一晚,这是本县的通关文书,证明我不是来自疫区的,请公子过目。”女子清冷的声音北方口音浓重,这里是江州鄱阳郡,衣冠南渡,为躲瘟疫来此地的北方人士也是常见。
蓬蓬抬头看了一眼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双眼和轻淡眉毛的女子的脸。“猫是你的?”“不认识!”女子说话依然清冷。“那都请进来吧!”蓬蓬朝一人一猫晗首道。
女子关门的刹那,身后绳子另一头坠的冻满冰的水桶“梆!”的一声降下来碰到门角。“喵呜!”这只小小的白色长毛猫,被这一声响吓得炸了毛。
蓬蓬弯下身子,抱起来这只小猫,他觉得天黑起风了,每个没居所的至少该有处避风的棚子。这小家伙倒是乖巧黏人,钻入蓬蓬宽大的长衫里,露出个小脑袋,用粉红的小舌头舔着蓬蓬温暖的手掌心——这一刻,他觉得,或许,这世上终还是有需要他这个被排挤与遗弃的人的。他轻抚了下猫的头,注意到一旁一道清冷的目光时,手顿了下……
他来到里间,把小猫轻轻的放到矮脚大床上,拿了盏灯,出门看了看等在门口的白衣女子,“这位女郎请随我来!”“不必拘礼,公子叫我矛矛好了。”依旧清冷不带温度的言语。蓬蓬带矛矛来到了他的楼上客房。
放好灯盏,蓬蓬从柜子里取出来崭新的被褥和一方缎面枕头,默不作声的摞在矮脚大床的一侧,轻轻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矛矛摘下她的大沿白纱帽子和面纱,露出一头的长发,正待脱了外衫,突然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她悄悄按住长衫内的佩剑。
“咚咚!”“矛矛姑娘,你方便开门的吗?我给你送刚烧好热水来了。”推开门,只见蓬蓬一手提着茶壶,一手端着盛满热水的瓷盆,肩上还搭了条长巾。矛矛赶紧伸手去接过了茶壶,道了谢之后,蓬蓬退出了房间,没再来打扰她。
矛矛发现那锦缎的枕头散发出阵阵药香,她本能的屏住呼吸,试图抗拒这种气味。推开了窗子,冬夜的冷风一下灌入屋内。“扑啦啦! ”翅膀扇动的声音,一只白鸽应声落在木窗的窗棂上。
矛矛摘下鸽子脚上绑的小竹筒,展开里面的字条,看了看,找出纸笔,待墨迹干透了,折起来塞进竹筒,扬手放飞了鸽子。
关好了窗子,此刻身着薄衫的她才觉得浑身发冷,洗漱和喝的热茶水都还没凉透,一口热茶暖了脾胃和身心,检查好窗子和门闩,她在窗前和门前撒好背囊里的白色药粉,躺在散发着混合中草药香气的药枕,她嗅出里面几味安神中药材的成份,意识逐渐模糊,这一夜,一向出门在外时刻警惕的她 ,居然睡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天光大亮也不见房主蓬蓬现身,这深宅大院的,除了隔着门的几声猫叫,宅子里倒是连一只打鸣的公鸡都没有。
去厨房转了一圈,好容易弄出来一锅饭菜。矛矛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留了一份给房主,她还是犹豫是不是要去敲门告之。
“铛铛铛!”前面院子大门的门环声响,打断了思绪的同时,也同时伴随着她身后“吱嘎嘎!”的木门响,蓬蓬睡眼惺忪的披着长衫走出来,看到矛矛,赶紧系好了衣衫。
门开了,门外伫立着一位挽着个包裹,身着烟墨色衣裙的女子,明明刚听到敲门声,却好像她已经在门外站了很久。
“汪汪汪!”一连串的狗吠打散了安静凝结的空气。蓬蓬心里油然升起另一种疑虑,一只黑白花的小狗冲进了院子,欢快的在几个人脚下转来转去,最后,竟然还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的咬,看得刚睡醒的蓬蓬有些头晕。
“这位公子,小女子路过此地迷路了,实在是走不动了,可不可以进去稍作停歇啊?”蓬蓬仔细端详,这烟墨色衣裙的女子,头上梳着飞天髻,发髻上别了支镶了宝石的金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眼无比,都不知道她这一路是怎么走到这穷乡僻壤,还没招打劫的。
正当蓬蓬盯着金钗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的矛矛伸手接过了那个小包裹,“姐姐,进来吧!”声音虽依旧清冷,面无表情,蓬蓬一度觉得这个昨晚借宿的女子是个假脸。
“谢谢妹妹了,多有打扰!我叫朵朵,要去鄱阳郡探访位亲戚。”烟墨色衣裙的女子朝矛矛作了个揖。“姐姐不必客气,我叫矛矛,也是借宿的 ,这位是房主蓬蓬。”
蓬蓬此刻仔细端详着这位说话清冷却又喧宾夺主的白衣姑娘,矛矛今天梳了个双环髻,看起来活泼俏皮,但为什么她的眼底尽是清冷,与刚才那位眼波流转的朵朵大相径庭。
“这小狗是小娘子你带来的吗?”蓬蓬再次看了下围在他脚下转来转去的黑白花小狗。“这不是公子你养的小狗吗?”蓬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好吧,俗话说好,养猫养狗越养越有。最近因着佛教的传入本土,有些外来品种的猫猫狗狗也陆续进入鄱阳郡。
矛矛给蓬蓬和朵朵也盛了碗热粥,还不忘给脚下分别放了两个旧的食盆,给小猫小狗吃。一时间这荒废了很久的庭院居然烟火气十足,热闹起来。
“铛铛铛!”蓬蓬正在刷碗的时候,突然外面大门的门环声又响了起来。
“扑啦啦!”大门开启的瞬间,没待他看清楚来人是男是女,只见扑啦啦翅膀扇动,一只公鸡,一只母鸡分别从来人的左右肩头向他扑来,他急忙一闪身,身后的矛矛两只手同时出手分别抓住了一公一母两只鸡。两只被钳住膀子的鸡还在舞动双爪试图扑腾起来,“手下留情啊!”一身玄色衣裤,从打扮来看,分不清男女,声音听起来倒觉得是女子。
矛矛双手一抖,两只鸡跌落到地 ,扑啦啦的卷起掉落的鸡毛还吓坏了跟过来看热闹的黑白花小狗,真是一时鸡飞狗跳。
“这位小娘子,在下阿佐,借此幽静所在住宿几天,银两可以付双倍!”这玄衣女子向矛矛拱了拱手。
“这位女郎,我身后这位公子,才是房主。”清冷的女声响起,矛矛指了指身后的蓬蓬。
“这公鸡早起打鸣吗?那母鸡下蛋吧?”蓬蓬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的矛矛和朵朵,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朝相反方向别过去了脸。
蓬蓬接过了这名叫阿佐的女子递过来的银两,想着,果然是养猫养狗,越养越有啊!
阿佐和朵朵被分别安排在二楼东西两侧最后一间房间,矛矛在正中间蓬蓬房间的正上方。阿佐的两只鸡被安排在临时搭建的鸡窝里,居然也分了上下两层,窝内还铺满了稻草;猫睡在蓬蓬屋子里,小狗被安置在门后的狗舍里,一幅其乐融融的田园画卷似乎在慢慢展开。
中午众人炒了几个菜,温了壶酒,简单攀谈了起来,据说阿佐正在写一部长篇戏文,叫《永生纪元》,附近茶楼坊间的说书先生争先预定,前半部分特别叫座,引得附近茶楼的茶客为了听书人数骤增,茶水也翻倍的卖,可乐坏了茶楼掌柜的。攀谈之下,朵朵和矛矛也都写过女红和医药方面的书,于是,蓬蓬脑子里生出个大胆的想法。
“打劫才华,网罗写手。”—— 一间黑店,正式挂牌开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