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亡了,燕世子带人第一个打进宫里,砍了摄政王的脑袋。
外面匆匆杂杂,周羽殿里人早就跑没了,只剩两三个心腹还守在她身边。
周羽看着身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懂得害怕的她五妹。
叹了口气,不禁身形愈发地端庄。
外面很快脚步逼近,门被猛地踹开,周羽下意识攥紧与她相握的小手,小娃娃一疼,就要挣扎着往外抽。
周羽不让,她安抚性地摸了摸小娃娃的头,把她揽在身边。
进来的只有一队人,那走在前头的少年也不过十七八,却已然是一身肃杀之气,泛着冷光的铁甲让人不敢直视,周羽甚至闻到了浓厚的血腥气味。
也是,一路掠夺至宫殿,多少得砍点人。
周羽微微低头,考虑到底先做点什么,才不会让对方砍了宫殿里这四五个人的脑袋。
剑抽出剑鞘的肃肃声响还在耳边,寒光却直指怀中的孩子。
周羽几乎是一瞬间,就将小娃娃护住,抬头望去,眼中带着震惊。
那是一双有着浓浓戏谑的眼睛,恶劣的笑甚至还挂在嘴边。
似乎是没料到周羽这么拼命地护着怀里的孩子,四目相对,少年微微一怔。
周羽捂住了小娃娃的眼睛,身体微微弓起,神情紧张:
“将军!孩童无罪!燕世子德容怀世,燕军英勇无双。刚推翻了摄政王暴政,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又怎么会来难为我们几个妇孺。舍妹胆小,还请将军不要再捉弄她了。”
周羽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微薄的宫装之下,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那少年眼神微眯,他猛地凑近周羽,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半晌儿,他倏地露出一颗小虎牙对周羽邪气一笑:
“你倒是伶牙利嘴。”
剑收了鞘。
周羽心里猛跳,她慢慢把手从小娃娃眼睛上拿开,声音轻轻:
“多谢将军。”
看起来胆小又可怜。
燕泽只觉得像只红眼玉兔,这宫里的女人,娇生惯养的,还真是不经吓:
“这不是长公主殿么?怎么你一个嫔妃守在这里,那草包公主莫不是跑了?”
燕泽语气不屑,懒懒地问道。
周羽穿着不凡,身边却带着个孩子,也难怪让燕泽误会成嫔妃。
她有些无奈,嫔妃也就算了,你非得在公主前面加个草包是怎么回事?
“放肆!不过是北方的蛮夷之徒,岂容你在此无礼!”
守在周羽身边的常嬷嬷傲慢开口,她奉前摄政王指示,从皇后死后,就一直监视着长公主,在这宫里为虎作伥,自然是被恭维惯了。
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今这个时刻,这常嬷嬷还学着后宫里的做派,想出头去杀燕军的威风。
当真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周羽已经在心里默默地替她点了一把香。
那少年果然没惯着常嬷嬷,只一脚就把她踹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嘴角的笑都没变,好似看蝼蚁一般:
“你可知,你们大周的皇帝,头都已经被我割下扔到了井里?”
他这话说得太过森冷瘆人,四周的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常嬷嬷吐出一口血,面露俱意,抖地像个筛笠,再说不出一句话。
“将军,我就是长公主。”
糯软清和的声音响起,在众人呼吸都不敢太重的时刻,直往刀尖上撞。
周羽心里难啊,总不能真眼睁睁看着燕军在自己殿里杀人。
燕泽转过头挑眉,现在倒是敢说话了。
他看了看女人和她身边的小孩,不是妃子……
“她是我五妹,叫周美美。从小养在我殿里。”
似是知道他的疑惑一般,女人微微解释了一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是真的……我父皇后宫嫔妃众多,五妹的生母也只是个美人,生了她就撒手人寰。母后见五妹可怜就接在自己殿里,看生她的是个美人位分的,就取名周美美。”
燕泽嗤笑:“什么狗屁王朝,皇帝不管事,公主带孩子。”
仿佛没有耐心了一般,燕泽直接不客气地上前捏住周羽的下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不如直接跟了小爷我,吃香的喝辣的,可比当这劳什子公主强。”
周围士兵不怀好意的笑声也慢慢响起,少年感受着手里柔软的触感,鬼使神差地轻轻摩挲了几下。
周羽只错愕了一秒,一双眼睛微微抬起,褐色的瞳孔淡然地直视眼前少年:
“将军说笑了。”
一句话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成功让少年黑了脸:
“戚,真没意思。”
心跳如雷,亏周羽还能稳住面上的表情,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装个木头。
倏地一阵天旋地转,周羽发现自己竟被人扛了起来。她堪堪撑起身子,见少年一手扛着她,一手提起她那傻乎乎的五妹,径直走出了宫殿。
“将军!”
啪地一声,屁股被人打了很响的一巴掌:
“老实一点,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摔下去。”
周羽面色通红,这……这王八蛋!
被人大步扛着走远,周羽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硌地移了位。少年看着清瘦高挑,可力气却大地很,一只手铁一样地箍着自己,肩头也硬地像石头,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不知走了多久,周羽只觉得假山池塘,似乎穿过了整个御花园那么长。前面才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隐隐约约掺着细弱的哭泣。
周羽是后背着地,被那少年扔在地上的。她眼前一黑,刚刚缓了一缓,又觉得一人肉炸弹砸在自己身上,好险没吐出一口老血。五公主眨巴眨巴眼睛,还没心没肺地冲周羽痴痴笑。
“哥!我来了!”
少年语气里透着亲近,也没管周羽,直接上前同一个男人说话。
周羽提溜起五公主,自己也狼狈坐起来,这才看清眼前的情形。不得不说,往昔宫中宴会都没来过这么齐的人。
一溜的嫔妃齐齐缩在后面,都哭着喊冤。前面这两个勉强没哭的,倒是她还算争气的妹妹——三公主,四公主。除了前两年跟人私奔了的她二妹和被砍了脑袋的她大弟,这宫里的姐妹就算是全了。
周羽抬头望去,那少年前去打招呼的男人,比少年大不了几岁,一双眼不怒自威,周身威肃冷漠。倒是多看几眼周羽那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四妹。
能端端坐在首位的,想来指定是那一路破竹之势直打到皇宫里的王世子燕骁了。北燕皇族是出了名地勇猛善战,也是出了名地冷淡不好相处。
能谈笑风生大咧咧立在燕王身边的,大概就是他那亲弟弟,燕泽。
周羽不露痕迹地瞟了一眼那我行我素张扬的少年,没想到竟还是个皇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