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米震一声断喝：撤！

当先一马飞驰而去。

萧童坐在马上，不知被谁猛抽一下马匹，那马也顺官道疾驰而去，雷奇并不追众人，只追萧童，刚追不几步，蒋临道和孟天却身处的水泡已被二人施手段刺破，二人顾不得追萧童，各逞手段，揪住雷奇就打，萧童越跑越远，看不清他们如何打斗，顺着官道一路狂奔下去。

刚才的一幕幕像电影画面一样，在萧童脑海中翻滚，此前他不知道五胡十六国时期还有这么个隐门江湖，这些人实在太诡异了。

黑烟藏人能唬的了古人，却唬不了现代人，后世魔术中，有类似的表演，只要早准备好道具，就能以假乱真，最初的巫术就是魔术的前身。

可凭空引下道闪电来，就很诡异了，放到萧童所生活的后世，这也没什么，毕竟特斯拉线圈制造的闪电，比自然界的闪电更好看，可这是一千多年前的十六国时期，古人如何知道利用闪电？这匪夷所思。

还有闪电劈开那颗树之后，人就站在树干中，是如何做到的呢？萧童不相信普通人会什么法术，所有的法术都是障眼法。目前他只知道这个人的目的，那就是用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出场的方式吓住众骑兵，只要吓住对方，再施展些其他手段，打倒那么一个两个骑兵，再有四五个骑兵害怕后撤，便兵败如山倒。

更让人摸不透的还是后来那个鲁班门的雷奇，他是飞来的，他所乘坐的那东西就像热气球，这个还能理解，可为什么会发出一种强光，把地上的人照出两个影子来，而且感觉不到光线增强？这就很令人费解了。

最难理解的还是雷奇的两只飞蝉，被孟天却和蒋道临下意识碰碎之后，竟能形成一个水泡，让两人浮在半空，如果不是这二人也很有些手段，这气泡估计能飞上高空，那时气泡一破，两人非摔死不可。

萧童下意识的摇摇头，太诡异了。

可这诡异的三人，再也没有追上来，萧童明白，三人中，二对一，正打的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萧童心里甚至期盼着被这三人中任何一个掠走，也许他们知道自己是假蚌娘之后，会大方的将自己放走，毕竟这是些高人，不能和胡兵们行事原则相仿吧？正所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从这些胡兵的狠劲上可以看出来，田方的确诡诈，分析的非常到位，一旦这些骑兵发现萧童是男的，非把他五马分尸不可。死了那么多弟兄，大部分人负伤，发现被人玩弄于鼓掌，搁谁身上，事情都小不了。

一路上萧童越想越觉得害怕，盼望着三人再次出现，既然打的棋逢对手，难分胜负，为什么不先和谈，然后一起来追游击校尉，抢走自己之后，三人再大打出手呢？这蒋道临和孟天却脑子都够灵的，知道和雷奇妥协之后，就等于把蚌娘交给了雷奇。因为抢到人后两人谁也打不过他。

一路狂奔到黄昏，被掳的二百名少女，竟有两人不堪行军与皮鞭，累死在地上。

眼看日头要落下，米震急忙命令队伍向官道外行军，直走出官道二里地才停住，扎营下寨。

萧童运气不错，用完战饭回到自己的帐篷休息，他还没有露馅。坐在帐篷中，他听到外面有个胡兵在训话：如果你们中有人逃跑，便可以举报给我，我可以将举报之人放走，斩杀逃走之人，明白了吗？

帐外那些可怜的少女唯唯诺诺，哭哭啼啼，一天急行军，能活下来的都不容易。

萧童躺在羊皮毯子上，思考着明天该怎么办，却一点头绪没有，迷迷糊糊睡着了。

晚上又做了同样一个梦。

仍是茫茫大海中的那座小岛，一座巨大的碗搁浅在沙滩上，海浪一阵又一阵拍打着长满牡蛎和藤壶，依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萧童耳边萦绕：找到玉碗城，找到玉碗城。

在梦中，萧童禁不住好奇心，问道：你是谁？

这句呓语，差点要了萧童的命。

萧童在梦中问话之后，那个苍老的声音就消失了，萧童在半睡半醒之间，想让自己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帐外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

忽然帐外一个女声：我举报，帐篷里那位蚌娘是个男人，刚才说梦话问，你是谁？我听得清清楚楚，能放我回家吗？

萧童登时睁开了眼，吓出一身冷汗，心道，纸里果然包不住火，没等胡兵们发现，先被被捉胭脂徭的少女们发现了。人生往往如是，出卖自己的，一定是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互相举报拆台的情况很少。

只有同是被掳之人，才会生出不平之心：你凭什么能自己住一顶帐篷，精细菜饭伺候着，凭什么我们露宿在外，马也没得骑，像赶牛羊一样，跣足百里，脚上的泡都磨起来了，还要挨鞭子，都是女人，凭什么你是坤极之体？萧童几乎是这二百少女共同的敌人。

看守胭脂徭少女的胡兵闻言，立即抢到帐门口，见萧童坐在羊毛毯子上看着帐外。

那胡兵抽出靴子上的短刀指着萧童胸口，面露杀机：说！你到底是不是蚌娘？

萧童胸口扑通扑通的跳，心道早晚要露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从贝丘到邺城，步行的话，最少要二十天。这二十天总不能一句话不说，关键路上还有上厕所等诸多琐事，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胡兵抽刀的时候，萧童已透过帐篷窗户看见营地门口有人将鹿角挑开了，他决定和这个胡兵拼一把，能跑掉当然最好，跑不掉听天由命，说不定这只是个噩梦！

再说男人不能太窝囊，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萧童想到此处，站起身来，大步向前，口中大喝一声：我是你大爷！

与此同时萧童伸手要夺刀，胡兵下意识的用刀去挑萧童手腕，萧童手早躲了，暗地里抬起右脚，绷住了脚尖，结结实实的戳在了那胡兵的小干腿上。

这一脚是剧组的武术指导教的，有个名堂叫白蛇吐信，真正的传统实战武术没有架势，讲究打指画拳，踢绝户腿，水浒传里鲁智深踢人，都是脚尖点，这就是实战武术。

所谓指画拳，是说指东打西，武术指导教萧童的时候，打了个比方，嚼着口香糖，与人对峙，先把口香糖往对方脸上吐，对方一眯眼的当口，一拳捶在耳后，一击制敌。训练有素的人，则找准胸口叉子骨，击胃，用拳轻轻一击，半天起不来。

踢绝户腿，是说传统实战武术没有高踢，踢不过膝，击打位置是下阴和小腿干，这两个地方最容易一击制敌。

说起来这有些阴招的意思，但如果生死搏斗，可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即使你讲究规矩，敌人也不跟你讲。纵观历史数千年，道德都是高高在上之人用来指责别人的，很少有人去约束自己。

那胡兵高嚎一声，短刀丢在地上，疼的捂住了自己的腿干蹲了下去。

萧童早已跑出了帐外，这时候米震正下令收拾辎重，怕夜长梦多，大部分胡兵都在挑鹿角装车，萧童跑出帐篷的时候，大家都措手不及，也没人知道萧童在帐篷里和看守胡兵打了一架。

萧童朝着最近一处鹿角缺口疾奔而去，随后便是一阵嘈杂咒骂之声，自己男儿身份也暴露无疑。

这些胡兵都太累了，连死士们都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因为他们夜间都在提防隐门的人偷袭。

萧童得以顺利冲出营盘，此刻很兴奋，有一种惊箭孤雁贴天飞的感觉，他脑子飞快运转着，思考着往哪里逃跑能避开骑兵。

虽然萧童接触这个时代仅有两天，但他已经观察出，古代骑兵不是之前自己想象的那样。一匹战马有许多标配的物件，夜里卸下来，想几分钟之内都装配上是不可能的，装配的时间足以让萧童跑出很远，只要运气好，找个隐蔽的草丛藏起来，兴许就躲过去了。

然而一出门萧童却发现营门外不远处多了个石堆。

昨天晚上他被带进营地的时候，并没发现有此石堆。

不过一个石堆而已，萧童也没有太在意，便绕过了那个石堆，匆匆看了眼，上面竟插着一面三角小旗，小旗上画着一个蜘蛛网，蛛网上趴着个大蜘蛛。

这个时候不是好奇心爆发的当口，他顾不得思考这小旗有何猫腻，只知一路狂奔。

萧童使出了吃奶的劲，以跑百米的速度向前冲刺，跑了大约有半分钟之久。

萧童没听到身后有响动，便立住了脚，大口喘着气，回身望了望，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身后竟然还是刚才那个石碓！营门口就在不远处。

这就奇怪了，刚才跑的差点吐了血，少说也得一百五十米，为什么距离石碓只有十几步远？

他来不及细想，也许因为自己过度紧张所致，使得生物钟紊乱，可能刚才并没有跑那么长时间。

他咬了咬牙，一口气又跑了两分钟之久，停下来歇脚喘口粗气。不经意往身边一看，竟然又发现一个石堆，上面还插着那面小旗，小旗上画着一张蜘蛛网，网上趴着个大蜘蛛。

再往身后一看，让萧童大吃一惊，眼见营门口有十几骑骑兵正要冲下来，而且萧童距离营门只有几十米的距离。

萧童失声叫道：怎么回事？！

情况紧急，不及细想，转身又跑，萧童心中不禁大骇：这也太邪了，自己朝着营门口外的方向一直跑，大白天在平原地带，并无迷路的可能，怎么又转回来了呢？难道这帮胡兵会邪术？

要是在萧童生活的当代，他是不会往邪术方面想的，毕竟受了若干年唯物主义教育，但是在五胡时期，就说不准了，穿越这种邪乎事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事不宜迟，还得跑，这次萧童站在石堆旁，罩中校对了一下前进方向，确定背对着石碓没有夹角，撒腿跑去。

这次萧童心凉半截，也许游击校尉手下有会邪术的胡兵，在营地门口设了这么一个石碓，不管怎么跑都要绕回来。

果不其然，萧童自己觉得跑了差不多一千米了，回头一看，仍是那个石碓，又绕回来了！

不过萧童发现出了营门的几百骑兵并没有追上来，此时这些骑兵正隔着石堆和萧童相望。

那些骑兵早看到了萧童，米震用马鞭一指：他在石堆后，速追。

萧童却待要跑，却发现那些骑兵们向西北方跑去，不一会便跑的没影了。而萧童却站在石堆的正南，这些骑兵也在大白天迷路了。

这个发现，让萧童稍微稳了下心神，暂且不管这石堆是个什么东西，自己跑来跑去，绕不出这个石堆，可对面那些胡兵，绕来绕去，也跑不出这个石堆，只要在这石堆旁站立，对面胡兵就过不来。

不一会又从营门里出来几十个骑兵，牵着那二百多少女，还有十数个骑兵殿后。

这队人马一出营门，便朝东走去。

然而贝丘县是海边，邺城的方位差不多是正西，他们这是南辕北辙，也迷路了。

大约过了一顿饭功夫，押解少女的那队人马又出现在了石堆的东边，于此同时，前去追萧童的十几骑人马也出现在石堆的北面。绕了一圈都绕回来了。

萧童彻底明白了，所有从营门口出来的人，都不能走出这个石堆，少女们在石堆正东几十米处，抓萧童的骑兵在石堆的正北面几十米处，而萧童独自一人在石堆的正南，彼此间隔百米左右，生息相闻，就是互相追不到对方。

邪了！萧童又一次自语，难道这是古代的奇门阵法？

另外两边队伍中，也叽叽喳喳，惊骇莫名，也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们都弄清了自己跑不出这个石堆。一时成丁字脚围着石堆站定，不再跑了。

就在这时，萧童远远的看见，石堆上面的小旗动了一下，紧接着，石堆上掉落了一个石块，随即石堆中的石块哗哗的往下掉，从里面拱出一个黑袍老妇来。

那黑袍老妇举着小旗子，一开始背对着萧童，无一时扭过脸来，竟是一具骷髅。

吓得萧童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不断的往后挪动脚步，与此同时正北方的骑兵小队也大声嘶喊起来，如同见了鬼魅，正东面押送少女的队伍，骚乱更甚，少女们的尖叫响彻云霄。

那黑袍骷髅老妇，不知从哪里摸出两根蜡烛来，就在石堆上一边舞蹈一边啃食蜡烛。

这不禁让萧童想起了厉鬼吃烛的传说，说什么头七的时候，做了鬼的人会回到家中看看，喜欢吃香案上的蜡烛。

这一骇人的场景，让正东面的人乱成一团，胡兵被吓得四处乱窜，顾不上胭脂徭少女，那二百少女被一条绳拴着，混乱中，一股脑的冲过了石堆，到了石堆的正西。

萧童看在眼里，心中疑窦更大，所有人都绕不过那个石堆，这群少女却能，显然有人能控制这个石堆。

紧接着石堆正西面，起了浓浓的雾气，不过这雾气须臾即散，散尽之后，萧童发现正西面只剩下二三十个少女，其余的都逃掉了。

这二三十个少女不知何故，捆绑双手的绳子乱成一团麻，怎么解也解不开，被刚才的一幕吓坏了，互相抱在一起，哭成一片。

萧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有人在救这群少女。尽管所用的手段非常邪乎。

萧童虽被眼前景象吓的不轻，但他始终不相信石堆上站立的就是厉鬼，一定另有原因。

果不其然，正西面起雾又散尽之后，自己所站的正南方也起了一阵浓浓的雾气。

雾气浓到目力不及十步。雾气之中竟走出一个老者，那老者一身黑袍，袍上画着一张蜘蛛网，网上趴着一只红肚细腰大蜘蛛。

老者面容慈蔼，一缕白须直垂到腹部，身背一口北斗天玑箱，箱子上面挂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老者出现之后，一眼看见了萧童左手腕上的两只铁环，忽然张大嘴巴，瞪圆眼睛，仿佛亲眼见到了恐龙一样震惊，一时愣住，伫立良久。

萧童不知道这老者来历，比较紧张，也站立不动。

老者开始喘粗气，胸口一起一伏，看得出来，他激动万分！

只见他忽然走到萧童跟前，一撩黑袍，扑通跪在了地上，嘴里说道：七百年未见，钜子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