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儿,母后做了你最爱吃的莲蓉包,你怎么不吃啊?”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怀抱着脏兮兮的褓衣坐在木塌上,她的眼睛毫无焦距,屋子内弥漫着苦苦的药香。
“你父皇就快来看我们了,你开心吗,锦儿?”她将那沾着血污的褓衣贴在脸颊旁,像是在感受婴儿的体温。
即使她知道,她的锦儿再也不会回来了。
眼前的光线骤然变亮,破门而入的声音让她如临大敌,她迅速在床头摸索枕下的匕首。
“谁!”
进来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横冲直撞的将她从榻上拖下来,她浑身发抖,在空中发疯似的挥舞着匕首。
“做什么!你们是谁!”
“皇后娘娘,萧贵妃要见您,您就跟咱家走一趟吧。”
这熟悉声音让风月落有了一丝希望。
“高公公,本宫求您让我见一次皇上。”因着眼睛受损,她无法辨别高公公的位置,只能就地嗑了个响亮的头。
高公公居高临下的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后,幸灾乐祸的说道:“要见皇上,这是奴才可做不了主。您啊,还是老老实实跟咱家走一趟吧。”说完一甩拂尘,带头离开这座荒凉的冷宫。
风月落左右手各被一个侍卫擒着,无论她怎么哀求,这些人都无动于衷。
“哟,这不是皇后姐姐吗?高公公,您怎么这样敢对待皇后姐姐啊,还不快给姐姐松绑。”这矫揉造作的声音让她的额角快速抽动了一下。
是她?萧挽清!
“是奴才疏忽了。”高公公拂尘一挥,“还不快给皇后娘娘松开!”
没了力量支撑,她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皇后?她还是皇后吗!
“萧挽清,你若还当本宫是皇后,就让本宫去见皇上。”
萧挽清嗤笑了一声,命人点燃了屋内的熏香,款步来到风月落面前。
“姐姐都自身难保了,还心心念念的想着皇上呢?”她说着,摸了摸头顶的云鬓凤钗。
风月落抬头,那双只能看到几缕阳光的眼睛此刻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挽清从头上取下一只凤钗,笑意吟吟的插在她的头上:“这凤头钗原本是属于姐姐的,如今妹妹将它物归原主,好让姐姐死了体面。”
“放肆,本宫是中宫皇后!”
“放肆的应该是你!”萧挽清扬手给了她一巴掌,“风月落,你还不知道吧。皇上昨日便已下旨,废掉了你这个目中无人的皇后。”
“不,不可能。”风月落的脸登时一白。
“我的好姐姐啊,你好好想想。若没有皇上的授意,你怎么会落魄成这个样子。”
“皇上明明答应我……等平定塞外,就会来接我。”风月落喃喃自语道。
看着风月落疯魔了一般的样子萧挽清真是觉得痛快极了!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下了一剂猛药:“还记得你日日喝的药吗?”
风月落愣了一下,而后捂住耳朵,不想再听萧挽清接下来的话。
萧挽清抓着她的手,按着她的脑袋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就不敢听了?”
她死死攥紧了萧挽清的领口,声音嘶哑的可怕:“别说了!”
“不,姐姐啊,你武艺高强,为何现如今弱的连我一介弱女子都打不过。”她附耳说道,“全都是拜陛下所赐啊。”
萧挽清的话打破了她最后一点念想。
“那药里,前三天加了让人武功尽失的屠苏草;后三天加的是用艾草叶浸泡过的红花。”
她的孩儿……她那还不足三月的孩儿!
“贱人!我要杀了你!”风月落掏出那把匕首就朝萧挽清刺去,但萧挽清早有防备,反手就将匕首插进她的心脏。
“你真蠢,本宫怎么会容许你带一把匕首来这大殿,自然早就做好了防备。”
萧挽清看着奄奄一息的风月落,嘴角泛起一抹冷冽的笑:“姐姐,该上路了。”
风月落倒在血泊中,手里还握着那把沾了她血的匕首。萧挽清那个贱人明明知道她还没有完全死透却还是假惺惺的哭喊:“皇后娘娘薨了。”
她不肯闭眼。一旦合上,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恨都会随着她合上的眼睛消失殆尽。
她就这样,怀揣着对他们的恨意和死亡的恐惧,一点一点的,流尽了眼里的最后一滴泪。
大楚风皇后一朝薨世,举国震惊。
然而皇上对此却格外冷漠,不仅没按皇后之礼下葬,还将皇后遗体随意扔在皖南山乱葬岗,当真是对皇后厌恶至极。
“小姐小姐……”
谁!谁在喊我?
眼皮沉重的怎么也抬不开,可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了。
“小姐,你醒醒啊。”
突然,风月落眼前一痛,脑中闪过无数的记忆,这些烦杂的记忆让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蓦然睁开眼睛。
眼前的景象十分陌生,她怔愣的一双眼睛看着面前关心备至的丫鬟。
丫鬟的脸很陌生,也很瘦弱,两个眼睛闪烁着担心和急切,风月落脑中白光一闪,丫鬟的脸竟跟那张她最厌恶的脸重叠。
她毫不迟疑的掐住了丫鬟的脖子,眼中泄出的愤恨再也掩盖不住:“你……你!”
我要杀了你!
可就在这个念头刚一冒出的时候,她又跳出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记忆中,这个叫兮兰的丫鬟会在她被下人苛待时偷偷给她拿厨房的馒头。
会在她犯错的时候替她挨板子。
会在她生病的时候四处求药。
风月落眼眸一动,松了手:“兮兰。”
兮兰见小姐喊了她的名字终于松了口气,赶紧把案上的药碗端到风月落面前:“小姐,药好了,快喝吧。”
风月落的记忆还是很混乱,看着那碗弥漫着苦味的中药哽咽:“我不想喝。”
“小姐别任性,你日前才受了寒,不喝药可怎么行啊。”
风月落端起茶碗,突然惊醒:“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兮兰不解的开口:“开元三年四月十二啊,怎么了?”
风月落蓦然一惊:“已经过了三天了!”
三天了,已经三天了。
“我问你,风皇后是不是已经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