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对人世间的心也死了

　　眼前的妖尸已经不是任何画册里有出现过的样子，是全新未知的面貌。

　　它们身形变成原来的两倍大，皮肤附上冰霜使其变得坚硬无比，眼睛如黑夜一样幽深漆黑。

　　它们行动灵敏，毫无疲倦感觉，前仆后继的攻击敌人。

　　任何法术对它们都无法造成伤害，只能用兵器刺破它们的心脏，才能使其倒下，而并不能让它们消失。

　　白商陆跟虞芸桑中间隔着涌动的妖尸群，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妖尸了，现在是魔，受虞芸桑魔气控制的魔尸。

　　虞芸桑漆黑的瞳盯着白商陆，无声的笑着。

　　魔主现世，号令百魔。

　　绝对不能让虞芸桑逃掉。白商陆心中只剩这个想法。

　　“清河，对不起，我要先去杀了虞芸桑。”

　　北清河不解，为何要朝他道歉。

　　白商陆猛地睁开眼，一把泛着银色光芒的剑，凭空出现在手中，转眼间从尸海中劈开了一条路直通虞芸桑。

　　这将是北清河往后余生最怕的一幕，至死不休。

　　他的师尊身穿红衣，拿着剑向虞芸桑飞去。

　　北清河很想叫住白商陆，让她回头看一下。

　　她总是这样子，绝不回头。

　　白商陆换下常着的雪色衣袍，她在出发前说白色不衬肤色，叫钟婉婉拿了一套红色过来。红尘最热闹的颜色，都不能让她脸色红润一些。

　　她发型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高高的束起，又孤傲又清冷。

　　北清河心脏就狠狠一痛，咬紧下唇，吐掉翻涌上来的一口血。

　　要给师尊拖延时间，他转头对付起尸魔。

　　虞芸桑退无可退，她的躯壳在白商陆的剑气下割出了痕迹，要是她还活着，必定鲜血喷涌。

　　虞芸桑看着白商陆的眼神骤然暗下来。

　　即使她入魔，剑气全开的白商陆，她还挡不住，防不住。

　　用陶泥做的身体，应当无知无觉，此刻虞芸桑感到精疲力倦，她忍不住发笑，她是真诚的开心。

　　白商陆的剑直冲虞芸桑的丹心，那里藏着魔丹。

　　虞芸桑伸手握住离她丹田一寸的斩月白，她握着斩月白的剑刃，毫不犹豫的顺着她的力道，往魔丹的位置刺去。

　　白商陆：“你……”

　　她还没说完，却觉得心口发凉，在她身后，北清河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从她后面，正中心口来了一剑。

　　白商陆马上就知道发生什么。

　　北清河被控制了。

　　虞芸桑迅速的把自己的魔丹打倒白商陆的心口，似笑非笑：“真是我的好儿子。可惜我看不到，天下剑尊入魔，毁天灭地了。”

　　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仙门终于赶来，仙门弟子纷纷赶过去解救平民。

　　四重结界已破，他们的设下结界撑不了多久。

　　只有明善直奔白商陆处。

　　明善看到白商陆胸口插着月白，北清河握着月白，眼神木然，嘴角弯起。

　　明善瞬间猜到这是什么情况，可心底还是忍不住怨怼起北清河。

　　白商陆见到来的是明善，突然笑了一下：“明善，帮帮我。”

　　她那么郑重的看着他。

　　明善的嗓子仿佛被堵住，他答应不了。

　　白商陆的目光安静平和，一点都不痛苦，她注视着明善，直到明善沉默的点点头。

　　明善抽出贯穿白商陆心痛的月白，接着属于白商陆的心脉，完整的移到了北清河身上。

　　白商陆脸色冰冷苍白，像一具尸体的脸，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她低声说：“北境已成魔域，我最多能撑一刻钟，以后你们谁都不要再来北境了。”

　　她刚开始走的步履阑珊，后面走的越来越稳，直到消失在夜色中。

　　明善给她的手链亮起了亮光，招魂，他让她招别人的魂，而不是她自己的。

　　白商陆一边走一边斩杀尸魔，最后她有些疲惫，靠着大树喘息。

　　白商陆现在才有空回想起她刚才看到的。

　　她看到已经被控制的北清河，神色凛若冰霜，双目紧闭，而后……

　　而后，一滴泪，毫无预兆，孤单得从他左眼滑落。

　　如果白商陆那时候还有心，她应该会感到心痛。

　　而她只能屏住呼吸，深怕打扰到北清河。

　　白商陆那时候甚至有些慌乱，怕她走的有些仓促，还没安排好后事，以后清河的日子该将如何。

　　明善不会说，北清河应该毫不知情，此后以后依旧做着光风霁月，天赋异禀剑阁弟子，有宗门相护，他再也不会受到欺负。说不定百年后，成了第一位不会用剑的剑阁阁主。

　　白商陆想来，目前安排的，已经尽她最大的力了，一切都那么机缘巧合一切都那么完美，她带着安慰的笑容沉沉的闭上眼。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二十万平民在一夜之间全部转移走了。

　　仙门弟子受了一些伤，总归不严重。

　　明善带头给北境下了封印结界，严肃的宣布，这地是魔域。

　　众人看着结界内瘴气涌动，无数的尸魔在不远处哀嚎，扭动肢体，心想，打死都不来这么恐怖的地方。

　　钟婉婉发现人群中没有白商陆，不安的拉了拉明善的衣角，问：“佛子，剑尊呢？”

　　北清河就在这时醒来，头疼欲裂，脑里一片空白，这种感觉他知道，是被虞芸桑控制后清醒的征兆。

　　他的神情有些茫然，更多的是不安。

　　他听到钟婉婉担忧的声音，然后他又听到佛子冷如酷寒的声音。

　　明善安静的注视着北清河，平静地说：“剑尊死了。”

　　那种血液凝滞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在幻境中看过一次白商陆的死亡，让他得知，原来对师尊生了别样的感情。

　　这次听到佛子明善说师尊死了。他以为他会难过，出乎意料，他感到不到一丝别样的情绪。

　　钟婉婉感到自己牙齿都在发颤，悲伤的情绪如山般压住了她，她哭着说：“不会的，不会的，剑尊那么厉害，她都已经踏破虚空了。”

　　明善闭了闭眼，转身走了。

　　跟钟婉婉痛苦不堪比起来，北清河平静的有些吓人，他沉着冷静，对钟婉婉你说：“回剑阁。”

　　钟婉婉骂他：“北清河，你有没有心，剑尊死了。最疼爱你的剑尊死了。”

　　不，她一点都不爱我。

　　她死了，我对人世间的心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