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断舍离（一）

第二章 断舍离（一）

时隔多年，姜岩再回忆以前与马建的初相识，还是会陷入沉思。姜岩想要一种纯粹的感情。她与马建的交往过程中，有很多试探的成分在里面。姜岩16岁时孤身一人去在琴岛上的中专。那时候的中专是带户口包分配。成绩最好的学生才有机会上。上高中反而是很普及的事情。姜岩的妈妈希望她早点工作，供她弟弟上大学。

对于几代人都在农村的妈妈来说，女孩子上学与否无所谓。反正要嫁人，以后找个好男人就有了依靠。重点是要找个可靠的男人，而不是自身能力多强。姜岩从小被冠以要照顾弟弟的理念。好像她这一辈子主要工作就是：嫁个好男人，照顾好弟弟。

姜岩从小就是个倔强叛逆有主见的人，唯独这次到底是读中专还是读高中，让她稍微犹豫了。读中专可以证明自己确实有能力考取。读大学，还要继续初中那种苦日子。她已经在镇上中学住了四年校了。从13岁到16岁。姜岩是12月生日。周岁算也就14岁多一点。她是住校生里生活水平最好的。姥姥发挥她的聪明才智，把馒头做的跟面包一样好吃。是用鸡蛋，糖，面粉，花生油做的。凉吃味道也很棒。所以姜岩的馒头经常被同学偷吃。每周姥姥都会偷塞给她二十块钱零花钱。让她买吃的。学校伙房每天千篇一律，只做大白菜，里面零星有点五花肉，也是超薄的几片。还得熟人才有机会得到。伙房师傅跟姜岩一个女同学是同村亲戚。姜岩混了个脸熟，每次都可以享受几片五花肉。这也算是令全校同学羡慕的事情了。

如果读中专，可以去县里，邻县，或者直接去琴岛。那是令人向往的。如果读高中，那就得去另一个跟自己镇差不多穷的镇。再坚持三年苦难的高中生活。何去何从？村里没有出过大学生，没人给你建议。村里老师也是民办出身。自己父母更不用说，一个初中学历，一个仅上过两天扫盲班。家里三爷家的二叔，三年前考的是中专，考的是潜艇学院，做的船员，现在已经在北洋舰队做了大副。每年会去琴岛潜艇学院深造。经常跑国际航线。姜岩妈妈用这个例子来怂恿，姜岩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考中专吧。

那时中考是要先报考志愿的，记得那天姜岩填报中专志愿时，班主任刘老师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班主任是英语老师，姜岩的英语很棒。在初中四年，120多个同学，一直是她稳居英语第一。她发音标准，对英语对话过目不忘，四年英语课都是她在台前做示范。班主任看到姜岩已经做了决定，就说了一句：报考中专志愿，最好把第一志愿写县师范，第二志愿选护理。这两种职业比较好就业。姜岩不想在县级城市呆，她看到有一个财会专业可以去琴岛。她爷爷就是村里会计，爸爸曾经在镇供销社做财务，都打一手好算盘。如果不是因为爸爸当初仗义为别人出头，他不会离开供销系统，那现在也算是国家干部。家里生活会比那时好很多。所以有的时候，性格决定命运。姜岩遗传了她父亲很多性格特征。一般做女儿的容易受自己父亲影响。姜岩从小就喜欢跟父亲出去玩。她决定女人都太吵，太小气。不爱跟村里那些婆婆妈妈交往。

姜岩中专时，曾经有两个外班的人追求她。她觉得莫名其妙，不熟悉不认识，怎么可能互相喜欢。直接拒绝了。对方传递过几次小纸条。姜岩都没搭理。自己班有个男同学如春雨润无声一样的，在她身边，她直到毕业才知道，这个男孩子请了全班同学的客，说他要追求姜岩。任何人都不要跟他抢。这话还是他宿舍的男生不小心说漏嘴，姜岩才知道。这位男同学应该时怕姜岩拒绝，所以走了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以至于全班同学都知道这事，姜岩都不知道。这个男同学一直等了姜岩很多年。遇到了马建时，姜岩跟他说不要等了，她恋爱了。姜岩那天时在马建公司宿舍大门口的公交车站，说的。那同学落寞的转身。什么都没有说。

马建回烟台后，姜岩就去了一家电器公司做了财务。这期间马建回来过一次，姜岩觉得马建心里有事。但是他只是去姜岩公司门口耐心等她，什么都没说。新公司同事听说姜岩男友来了。呼啦啦跑出好几个人来，吓得姜岩拉着马建跑到临近的海伦小区。那个小区整体规划很田园风。有凉亭，回廊。很惬意的。姜岩经常去那个小区吃饭。所以很熟悉。马建说：我就是回来看看你。晚上就回去了。姜岩当时没多想，她还着急回去工作。下班后回马建宿舍他不在，宿舍放了一大堆零食。姜岩看到自己笔记本的位置动了。她猜马建肯定没有走。那么晚怎么会有回烟台的车。她打电话问马在哪里。他说在同学宿舍。今晚不回去了。

姜岩知道，如果他真的不回来，那就是心里有想法。她觉得还是当面说比较好。拖着只会让彼此痛苦。她说：我看到你给我买的零食了。难道你不想陪着我吗？我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在想你。你不回来我会睡不着。我等着你，直到你回来为止。

姜岩知道马建是一个有点优柔的人。他不舍得她，才不明说。姜岩想让他回来，看着对方的眼睛，想知道他到底在在意什么。

马建打车回的宿舍。他们的身体很诚实。一见面就止不住心中的渴望。在那一刻，他们什么都不想想。也许遇到对的人之前，你不会知道性爱的美好。一旦那个人是对的那个，无论身体哪个部位都跟你很合拍，你喜欢对方的味道，喜欢对方的声音，即使闭着眼睛，你也知道就是他，看着对方的眼睛，会生出更多情愫。

其实马建跟姜岩的交往过程，很少了解彼此的家境，也没有谈论过对方的过去，好像一切交往都是建立在那句话上：一年为限。好像是一个口头协议。也许当时的马建需要有个人，让他有目标的去奋斗。姜岩也不屑于解释自己根本不看重外在的东西。她仅仅是因为欣赏他这个人，才愿意把自己交给对方评判。她想证明自己的判断。她愿意让对方认识真实的自己，越快越好。但是如果对方不主动问，是不是因为不想深入了解呢？是不是只是为了在这个寒冬彼此取暖呢？是不是因为碰到了什么事，需要跟另一个女人证明什么呢？姜岩自认识了马建，总在患得患失，她不知不觉中填了很多心事。

离开马建后这么多年，姜岩再也没有过那种如飞蛾扑火的感觉。再也没有碰到过令她那么心动的人。她有时会安慰自己，也许这就是恋爱美好的原因，热烈，快速，却抵不住保质期短的宿命。她不想用低姿态得到一份感情。她想找到一个纯粹的男人。心里眼里只有她。无关她的过去，无关其他，仅仅只为了陪伴她。姜岩是被宠坏的女孩，身边追她的男生太多，给与她太多如无细无声的爱，让她有点贪心。好在姜岩懂自己，不愿委屈自己，也不会强求他人。以她对马建的了解，马建是个理智加感性的人，他本身就是双子座。是一个矛盾体。马建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他对姜岩不放心，因为他要长期驻外，一个项目最长有可能要驻外三年多。他担心姜岩对性太渴望，以至于会给他戴绿帽子。

姜岩不喜欢不确定的情感，她的内心和行为都在逼着马建做个痛快地决定。姜岩问：今年去我家过年好不好？我想把你介绍给家人。

马建：你是不是想把我带回去炫耀呢？

姜岩愣了。她有过一万次猜想，唯独没想到马建是这么低看她。她内心直接疯了。我姜岩在你心目中竟然如此不堪？靠男人来提升自己？你马建哪点比我强？除了有个本科学历外，工资没我高。生活水平没我好。家境也跟我家差不多。你觉得你专业知识很厉害。但是我一个中专生的工资都比你高，走过的地方比你多。吃的穿的也比你好。我从来没靠过男人，18岁我就自己养活自己。你18岁还在靠家人供给上学。

姜岩什么都没说。她眼神复杂地看着马建，她看得出马建后悔了。他后悔自己说出了自己内心藏着的话。后悔不该如此直接伤害她。姜岩直接拿着外套，冲出宿舍。她需要去外面透透气。她想逃离。她对自己对马建失望透了。这句话会影响到她与马建的未来。在那一刻，其实她跟马建完了。

姜岩内心是舍不得的，因为确实再难碰到让姜岩觉得各方面都如此满意的。姜岩一直在外面大马路上转悠，低着头来回地走，路上的人很少。她担心自己遇到危险。特意往有灯光的地方走。北方冬天，晚上8点钟左右商铺大多是关门的，偶尔有几家亮灯的，大多是吃住在商铺的人家。她出来的太匆忙，忘了拿钱包。想想不如回去带着钱出来住旅馆吧。她抬头往回走时发现马建在马路对面一直在陪着她一起走。姜岩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看着穿的很单薄。那一刻姜岩感动，心疼大于愤怒。她直接穿过马路，走过去跟马建说：我们回去吧。天太冷了。我去住洗浴中心。明天我打算去济南分公司了。正好老板跟我商量过这事。换个环境，对我们彼此都好。反正刚认识不久，你应该很容易就把我忘记，对吧？

马建一直沉默不语。跟在姜岩身边。回到宿舍后，马建说明天我离开吧，这里你想住多久都行。反正我也不怎么回来。晚上不要出去了。一个女孩子住外面危险。姜岩心想：我全国各地跑过那么多地方，也没遇到危险。唯有付出真心时才最危险。

那一晚，马建紧紧的搂着姜岩睡的。姜岩侧身不想看他。她的内心如被寒冰封住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姜岩妈妈打电话问姜岩什么时间放假。姜岩一下哭了。哭的那么伤心。以至于说不出话来。姜岩长这么大第一次在她妈妈面前哭。姜妈紧张地问：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马建从床上惊醒，赶紧把姜岩搂在怀里。

姜岩：妈，我本来想今年过年，给你带个女婿回去。现在看来不行了。我明天去济南工作。过年不打算回老家了。

姜妈声音哽咽的说：女儿，很少有人会第一次恋爱就成的。你只要好好的就行。自己出门在外，首先吃好喝好。对象慢慢找。你这么优秀，又不是找不到。

姜妈其实不知道马建就在身边。那时候的手机声音大多漏音。姜岩知道马建也听到了，因为马建把姜岩搂的更紧了。但是他们俩都知道，彼此之间有一道看不到的墙挡在那里。

挂了电话，姜岩肿着眼睛，认真地看着马建对他说：马建，那个笔记本是我特意放在那里的，内容是我特意写的。我就是想看看，你会怎么想。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如此看我。我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我很喜欢你。也是很认真的喜欢你。但是我不会卑微地爱一个人。也许你觉得自己很优秀。我觉得自己也不差。其实我并不管你有没有房子。我选择你是因为你愿意为我着想。你说的那个一年为限，买房子可能是你强调的重点。但我看到的重点是：你不想因为跟我恋爱而伤害到我。你想把伤害降到最低。你说即使我们俩不成，你也会把我当妹妹。你是第一个觉得我可爱的人。我性格其实很强势，脾气很暴躁。我认识你后所有的脾气都没有了。就是觉得快乐开心。从来没觉得我自己比你低档。

马建有点羞愧地把姜岩搂在怀里说：我说错话了。我们俩都冷静一段时间。

姜岩:我们俩还能回到刚认识那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