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那天路上发生的事，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

秦臻给我开了门，我带着秀秀坐进副驾驶，就看见她深呼吸一口气跟我说系好安全带抱紧你闺女。然后……

“咣”！

这女人一脚油门车猛的加速起步，我只来得及抱紧秀秀把她按在我怀里，自己的脑门猛的撞上了挡风玻璃。

这一下这个酸爽，直接把我从六神无主的状态撞回来了。

“你这是……几档起步啊。”我捂着脑门喃喃说。

“我爱用几档用几档，”秦臻的表情冷静极了，看样子不是第一次这么玩了：“说了，系好安全带。”

我叨叨你给我时间了吗，心里却有点感动。高档起步伤车，只有油门跟得上的高级车玩的动，一般也没人这么作弄自家车，秦臻是真心想早点把秀秀送去医院，只这一点，她怎么喷我踩我我都认了。

然后就是一段狂野飙车。秦臻的车技出乎我意料的好，果然开车野的起来的都有强大的技术支撑。一小时的土路二十分钟开到了，但是这二十分钟我宁愿跟秀秀一样，昏昏欲睡最好。

这破路加飙车真要给我颠吐了。

镇上医院比较简陋，还好我随身带着秀秀的病例，不用经历前面一系列例行检查。进去之后先止血上药，然后照常查血小板看看发展到哪一步就行了。我站在门外等结果，秦臻就在旁边站着发呆，眼神有点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再次跟她说谢谢谢谢，路上的油费我出，太感谢你了。她瞥我一眼说不嫌我开的快了？我摇头，吹捧了一句：“秦总能驾驭的了当然想开多快开多快，而且秀秀只要能尽快送到，你把我颠死在路上我也乐意。”

秦臻哼了一声：“你倒是个好爸爸。”

我想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爸妈的都这样，但是我突然看见秦臻脸上的表情，很复杂。那是一种掺杂了嘲讽，怨恨的表情，连带着语气都阴阳怪气，但是她没有看我，她的眼神越过我飘去了更远的地方。

我忽然想起了尹玉这个妈是怎么对秀秀的。不闻不问，漠不关心，而我忙忙碌碌一年，才发现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又何尝是个称职的爸爸。

那秦臻是不是，也曾经历过这样的父母？

最终，我只能叹一口气。

等了一小时，我给爸妈打了电话让他们安心，秀秀已经送到医院了，没什么大碍。医生喊我进去，跟我说可以准备开始化疗阶段了。

我愣了一下，这么快。

那医生打量着我：“你女儿的情况不是很严重，吃药反应也不错，尽早化疗有助于今早治好，但是一旦开始化疗，就跟吃药一样最好不要停，一两次没什么用的，要做好长期准备。”

我昏昏的点点头出去，回到病房门口的椅子上查起了余额。

第一次化疗的费用预计要两万，一个月一次，我之前爸妈剩下的存款加上我这一年送快递外卖存下来的，差不多还有五万多，不吃不喝也不够化几次的，土地征收补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

想着我问旁边的秦臻：“你昨天不是跟着领导一起来的吗，知不知道土地征收补偿什么时候能补，我急用钱，地我们随时可以签。”

秦臻皱着眉头看我：“征地补偿问我干嘛？关我屁事，我又不是当官的。”

我心说这女人咋回事，今天怎么我提一个话题就鼻子不是鼻子的犯呛，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有多少创伤，八成已经成了玻璃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说完沉默了一会：“你缺钱是要给你女儿治病？”

我说是啊，现在开始要做化疗了。她说那你卖了地也治不起。

我一下就炸了。

要说现在我最怕别人提起的事，就是治不起病了。

说我犯法，老婆出轨，我不会去死，我能死皮赖脸，挣扎着活下去。

但是如果治不起病，秀秀真的会死。

没有什么比看着亲人有救却救不了更让我害怕了，我还是当爹的，我是要对秀秀负有责任的。

“治不治的起又关你屁事。”我咬着牙说：“秀秀好得很，用不着你咒她！”

秦臻冷哼了一声，我说你不知道怎么补偿就把昨天那领导的电话给我，我自己去求。秦臻稀奇的看了我一眼：“我凭什么给你啊？你求人就这个态度？”

这话扎心了，我一口闷气压在喉咙眼，又急又气，脸涨的通红。秦臻又说找也没用，审批拨款没有那么快的，再说了拿到也不够。

“这你别管，”我梗着脖子说：“反正我要治，你要是不想着人死，就把电话给我。”

我知道我这是道德绑架，很卑劣，但是我没办法，秦臻既然愿意送秀秀来，不管她有多不待见我，应该还是会对秀秀心软的。

秦臻想了想，跟我说手机拿来。我以为她要给我打手机号就递给她，结果她操作一番后丢给我，界面正停在微信上。

难道给我推了联系人？我找到写着秦臻的那个新冒出来的好友一看，愣了。

最后一条消息，转账信息。

“等补偿不靠谱，但是我可以先借你十万。”秦臻收回手机懒洋洋的说，“看在你女儿的份上才借你的，记得要还。”

我简直不敢相信，反复查看确实是秦臻给我转了十万。要知道在我破产之后，连我三年老客户都不愿意再跟我联系了，一个跟我就见过两三面的陌生人愿意借我十万，我惊喜的都不知道怎么表达，只看着秦臻说不出话。

“行了，”她看着我的呆样反倒笑了：“既然要治，那就别放弃她。你要是放弃了，你女儿就什么都没了。”

说着她眼里又露出那种怅然若失的神色，看着病房的门，呆呆发愣。

我看了三遍转账，抖着手查了余额，好半天才慢慢冷静下来。秦臻看起来还是不太快活的样子，陷在她的回忆中。我想了想，问她：“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昨天我说你的游戏一个月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