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逻辑漏洞

也许你身边会有这样或者那样不起眼的人，他们就像在黑夜中穿着夜行衣一般，不用刻意藏匿身形，可是你就是很难注意到他们，然而真的有一天你触及到了这类人的底线的时候，可能伴随的并不是简单的愤怒，还有那种外界难以抑制和改变的疯狂，在刑事心理学上来讲，这被称之为冲动犯罪的性格缺陷，而这时的林子夜就是这样的情形。

林子夜从小就没有父亲在身边，一直是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林子夜因为体质以及身边鬼魂跟随的原因很难拿出什么像样的成绩来让母亲开心，同时他也不希望自己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让母亲操心，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把自己的情绪压抑在内心当中，即使是发泄，也是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候对自己的嘶吼。可是母亲还是撒手人寰、离他而去，可是事情有了转机，自己成了摆渡人，自己拥有阴阳眼，母亲的回魂夜是这段时间以来林子夜最为直接的内心支撑，而这一切在这一刻崩塌，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母亲的处境，看着眼前这个假冒的尉迟晨，林子夜的眼神似乎都能融化整个世界，纵然是和尉迟晨同行的执法队队员见状，也都没有敢多说什么，他们知道眼前这个愤怒的少年的身份，也理解这个少年的怒火，可是接下来怎么做，他们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尉迟晨，能否将他交给我来处置？”林子夜问着尉迟晨，却没有看执法队三人一眼，依旧是直直地盯着被压在地的假冒尉迟晨，声音中传递出来的是那种异于常人的冰冷，虽是疑问，但是语气中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尉迟晨看了看旁边的执法队队员，毕竟自己是新来的，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

“林大人，按照章程我们需要将这个亡灵押往监牢进行收监，然后再进行审讯，从而寻找令堂的踪迹，还请大人放心，我们执法队会竭尽全力，尽快破案的。”尉迟晨左手旁的队员虽也是有些战战兢兢，但是也算是身经百战，很是官方地回答了林子夜的问题。

“带回去，然后审问，那我妈妈的安全谁来保证？”林子夜努着嘴，眯着眼睛看着说话的队员。

“正常来讲，从整件事的行为轨迹来看，对方应该暂时先是不会对令堂做什么过分的举动的。”

“应该？什么叫应该？那如果出现意外呢？”

“可是，我们需要按照章程来走......”

话还没有说完，林子夜就一把抓住了这个队员的衣领，狠狠地怼在了墙上，浑身一直在发着抖，不断剧烈抖动的身体让人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心疼，就在这时，尉迟晨和另一个队员同时回头看林子夜的时候，被压住的冒牌尉迟晨一个骨碌爬了起来，然后就朝着窗户的方向跑出，眼看就要夺窗而逃，屋内的几个人都是心中一紧，暗道大事不妙。

可就在几个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晃晃悠悠的身体挡住了冒牌尉迟晨的逃跑路线，因为速度过快，冒牌尉迟晨一时间也没有躲开，撞了一个后仰，飞回到了林子夜的脚下，在看那个晃晃悠悠的身体被撞倒了窗户边上，这个身影虽然看起来有点迷糊，但是对着林子夜摆了摆手示意再见，便纵身跳下了窗户。林子夜身边最后的一个鬼魂护卫就这样离开了，不知道是这个冒牌的尉迟晨成全了那个找不到路的小迷糊，还是小迷糊拯救了林子夜。

林子夜松开执法队队员反手就将自己手中的扳指对准了在地上要挣扎起来的假尉迟晨，一瞬间，这个房间内就没有了那个假尉迟晨的身影。三个执法队的队员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我收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可是我们这么回去怎么交差啊？至少我们也得做做样子吧，再说了，你好像没什么战斗力，刚刚也只是因为灵魂力比较强又因为他摔倒了，法器才对准的位置吧？我们留下来保护你吧，一起帮你把母亲找回来。”尉迟晨反而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人。

林子夜看着尉迟晨真挚的表情，也不好拒绝，也就点头同意了，随即便将自己的灵魂意识融进了赤血通灵戒中，看着戒指中到处乱窜的亡灵，林子夜什么都没有说，一把拉了过来，然后就强行进入了其灵魂之中，面对这样的人，林子夜恨不得直接将其消散，哪里还管得了什么礼仪之类的，有时候人面对豺狼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将其打死，而不是驯化。

原来，这个冒牌的尉迟晨其实并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黄鼠狼，在东北黄鼠狼是很常见的一种很通灵的动物，对于萨满一脉来说，黄鼠狼是他们最不愿意惹到的一个通灵仙家，因为其他的几个仙家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弱点或者顾忌颜面，只有黄鼠狼这一脉，如果被欺负，就会纠集所有族人不断骚扰，不厌其烦，不死不休，而其本身又极其狡猾，可谓是防不胜防。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林子夜便知道了事情的脉络。

这个黄鼠狼叫做二黑，因为头顶有两撮黑毛而得名，怂恿其前来带路的是他的表哥，当然也是一只黄鼠狼，叫做黄庆，之所以二人会选择林母下手是因为前几日无意中听到了一只豹子的亡灵在抱怨偷鸡不成蚀把米，灵魂受到了攻击，在不断地套话中知道了林子夜的身体情况，而二人本就是因为偷鸡才被打死的，对人类有着一种骨子里的怨恨，就想着来个偷袭。谁曾想，那天好不容易摸到这个地方，就发现了满屋子的亡灵和尉迟晨，又看到了林子夜的腰牌，那这鸠占鹊巢的计划就难以实现了，而二黑在凑热闹的时候看到了柜子上的灵堂，就知道林子夜的母亲应该是刚刚过世，就想着以林母为诱饵将林子夜骗到二人事先就布置好的迷阵中去，从而找机会趁虚而入，实在不行也能威胁林子夜将自己安排到一个好的转世的位置上。

知晓了两个黄皮子的想法之后，林子夜更是怒不可遏，随即就像将二黑的灵魂彻底消散掉，可是想了一下，又觉得应该能够用得到二黑，就抽离意识回到本体，将这件事情一五一十地简略地告诉了尉迟晨三人。

尉迟晨一听也是觉得气血上涌，这畜牲也太过歹毒了。暗自捏了捏拳头，思忖一番之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二位，你们先回去吧，就说这是一个误会，是林大人熟悉法器时不小心发出的信息，然后说林大人找我有点私事，帮我请个假，可以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这尉迟晨是才来不久的新人，虽然看起来傻傻的，但是也算是懂事，从来不偷懒，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听说上边有人，案例来说应该卖这个面子给他，可是队长樊梁貌似对这个新人并不是很友好，这么做了是不是会惹祸上身也说不好。

林子夜看着二人面面相觑很是为难便直接出言相劝。

“您二位就说尉迟晨和我是旧相识，教教我整体的工作流程，顺便聊一些家常。有什么事情推到我的身上就可以了。”

话已至此，二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

二人刚走，林子夜开始询问尉迟晨想要留下的真正目的。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你自己做可能会有点危险，而且，有些东西，你可能不太懂，我虽然是新晋执法队队员，但是做鬼的时间还是不短的，应该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的什么事情？”

尉迟晨凑近林子夜的耳朵，小声的说道：“亡灵是不惧怕任何物理形式的伤害的，最多只是压制，但是亡灵很害怕灵魂重复，简单说就是不断经历自己死亡的过程，无限循环。”说完之后，尉迟晨的脸上并没有笑意，而是对二黑的愤怒还有一些伤感的回忆。

“哦？”面对尉迟晨这样的说法，林子夜还真是遇到了新大陆，原来亡灵怕的东西这么奇怪，但是细想一想也很是有道理的，亡灵其实并不是一种具象的存在，而是一种意识的残留，物理伤害说白了都是打在空气上，压制也只是能达到暂时不让亡灵有形态变化的能力的效果，而死亡可能是每一个亡灵精神层面上最难以接受的事情，不断地重复自然是对其精神上最大的伤害。

问题是，怎么能做到这样的惩罚呢？

在尉迟晨的引导下，林子夜开发出了赤红通灵戒的新用法，然后二黑就开始了无止境的被铁锹打死的循环，看着血肉模糊的自己，看着铁锹落到头上的影子，那种恐惧在不断地蔓延，戒指中凄惨的求饶声越来越大，然后便是不停地咒骂，而林子夜没有一丝的怜悯，甚至于将场景的重放设置成了 0.5倍速，让那种恐惧感更为清晰，看到林子夜的这波操作，尉迟晨也是竖起了大拇指。

“在想办法救伯母之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我挺好奇的。”尉迟晨见林子夜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问了这样一个问题，见林子夜示意可以之后说到：“我们只见过一面，你怎么判断出来他是假冒的呢？”

“因为，他太像一个执法队队员了，而你不会。”这样一句含糊的回答让尉迟晨更为不解了，林子夜见状继续说道“他进屋就在喘着粗气，鬼魂是不会的，因为没有痛感所以不会觉得累，而且，你是一个新人，从你上次着急回去来看，是不会轻易擅离职守的，怎么会遇到我的母亲。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最不成立的一点。”

“感觉。”

“好吧，你赢了，我也懂了，希望你对我的感觉不会变，至少，被你觉得特殊，还是挺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接下来，我们就要想想怎么救伯母了。”

“我妈妈应该在城郊的槐树林中，被黄庆困在了迷阵里，而黄庆应该是正在等着二黑回去。”

“所以，我们不能等太久，否则会引起黄庆的怀疑，但是就这样过去，不等于直接告诉黄庆我们的身份了吗？那伯母依然是会有危险的。”

“是啊，那怎么办？”

“将计就计。”

夏日的夜总是不那么沉寂的，虫儿闹声喧，风儿抚过客。这样的暮色之中，一个人极速地穿梭在城市之中，就连闪耀的路灯都还未来的及捕捉到这个人的影子。

当然这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鬼，确切的来讲应该是一个鬼魂扮成的亡魂，亡魂与鬼魂只见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怨气，而最直观的表现形式就是额上的一抹黑气。尉迟晨变成二黑的模样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毕竟无论鬼魂还是亡魂都不是一种固定的形态，之前白无常的前后变化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而额上的黑气则是林子夜通过正在受刑的二黑的一缕魂魄中汲取的，虽然并不完全一致，但是只要不是十分细致地分辨，足以以假乱真。

出了城，二人来到了槐树林的一处，接下来二人发现了一个最大的问题，二黑和黄庆的联系方式是黄鼠狼之间的叫声，而林子夜现在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这个叫声只能是尉迟晨来模仿，可是这毕竟不是外语，完全属于另外一种物种间的交流方式，一旦出现问题势必会打草惊蛇。

正当二人站在槐树林前踟蹰不前时，一个魁梧的汉子从槐树林中走了出来，此人正是黄庆。

“来了，你母亲就在这林子里边呢，好像是迷路了，然后还什么都不和我说，只是念叨着你的名字，我就只好请执法队的尉迟警官前去请你了，冒昧了。”

林子夜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不由得冷哼了一下，母亲即使迷路也会先说家里的地址以寻求帮助，而不会说自己的名字，而且执法队可不是这些亡魂可以请得动的，要知道执法队可是亡魂的苦主，自己才是亡魂的摆渡人。但是为了知道母亲的情况，林子夜并没有说什么。

同时，二人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逻辑上的错误。

二黑是装扮成尉迟晨前去诱骗林子夜的，那么回来时怎么就会变成自己的模样了呢？

尉迟晨在听到黄庆的话之后立即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和林子夜是犯了一个极大的逻辑错误，看着还在一言不发的林子夜，是急在心头啊！生怕这黄庆一个转身消失在这槐树林中。

天边已经泛出了丝丝光晕，许是黎明就在眼前，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刚刚开始，二人就已经将自己置于了一个巨大的泥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