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简单的诉求

我，玉簌，一个步入深渊的女人。

就在万众瞩目中，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感动，这是除却母亲以外，第一个让我觉得有安全感的人，我走了，跟着他回到了属于他的家。

那是一个很大的四合院，直到结婚那天，我才知道，我是他的第九任老婆，确切的来讲，我就是个妾。可那又如何呢？我当时只是信任眼前这个人，什么身份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可是好景不长，不到一个月，第十个姑娘也来到了这个深宅古院。

那是一个很是秀丽的姑娘，看样子就像是一个大家闺秀，曾听说她的父亲前来闹过几次，不是为了见女儿，而是为了要钱，最后一次终究是被打断了腿。

女孩的年纪和我相仿，我们很快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她说我很像是一个侠女，天不怕地不怕。但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看到她受欺负时我才会这么坚强，不是我善良，只是我觉得她这样的女孩不该经历这些。

传闻在这个院子里，正室是一个姓陈的女子，长年在阁楼上吃斋念佛，我是从来都没见过，只是很多下人都在偷偷议论那个女人性格的奇怪和样貌的骇人。

直到有一次，我见到了她。

那是一场大雪过后，我很是欢喜雪的清凉，仿佛能够遮掩这世界所有的污秽。我不停地寻找着整片没有被人涉足过的雪，可是这个院子里的下人很是尽职尽责，早早地就将雪堆积到了道路两旁，成了小山，失了雪的韵味。

虽是来到这里有段时间了，可是，我还真的没有走得多仔细，整日窝在房间里等待着那个男人的到来，后来就不等了，三个月零四天的时间里，他只来过四次，已经没了最初的那种信任和爱慕，许是冷落久了，心也就淡了，只是觉得他越发地消瘦了。

兜兜转转，我爬上了房顶，厚实的雪，符合了我心中的期许。

蓦地抬头，我发现一个女人在阁楼上静静地看着我。

她说她也喜欢雪，喜欢雪后的寂静，那是她唯一的享受，我不懂，也许对她来讲，这样的寂静就像是我在梦里见到母亲时的雀跃罢。

她告诉我，她累了。

我问她怎么累了，不是整日都待在房间之内的方寸之地吗？

她笑了，很淡然，让人觉得很赏心悦目。

她说，人都是鸟儿，在笼子里待得久了也就忘记了如何飞翔，真的下定决心飞了，却发现自己的翅膀已经忘记了如何摆动。

我没有听懂，但是听的很认真。

她又一次笑了，比上一次更迷人，然后就转身关上了窗。

我歪着脖子，想她的话，依旧很认真。

过了几天，院子里办了个丧事，说是正房太太意外坠楼身亡，可是一整天我也没有看到男人，许是伤心过度了吧，毕竟我和陈氏也只是一面之缘，心便揪揪地痛，那样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像是看透了世事。

接下来的半年里，相安无事，就像是天上的云，很认真的漂浮，却多了份懒散，少了些刺激。

有一天，我终于又看到了男人，他好像又有些瘦了。

他没有进入到我的房中，而是去了我好朋友的屋子，那个大家闺秀的房里。不时间，房内传来了凄厉的呼救声，我跑了出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男人房门口站着，用眼神告诉所有人应当保持沉默。

我没有想太多，径直跑向了好朋友的门口，男人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身体拦着，我知道他从心底来讲，应该是不想伤害我的。

我转身跑到了窗边，想看看房间里的动静，有好奇，有担忧，毕竟那是我一直保护的朋友啊。

可我还未如何，一个巴掌抡圆了打在了我的脸上，我顿时一阵眩晕，接下来便是脸上灼热的痛。我虽然从小颠沛流离，但是我的脸还是第一次被打，那么直接，那么痛！

我当时晕了，失去了意识。

当我昏昏沉沉的时候，我听到了男人和另一个男人的交流。

我的男人竟然要卖我！

像商品一样的出售。

那个将我从深渊里拉出来的男人，那个和我说着海誓山盟的男人，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选择将我像商品一样出售，我想逃离，逃离这个没有情感的地方，我觉得自己开始有点明白那个死去的女人的话了，而她的死，可能也不会是那么简单。

我决定反抗。

我去找我的好朋友，她说她被带来的那个男人强暴了，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就稀里糊涂的不干净了。

我问她，她想要反抗吗？我和她一起逃离这个“家”。

她犹豫了，还是选择了相信我，她说她相信我，因为我像一个女侠。

我用自己的小金库收买了下人，让她帮我去报官，可是等来的却是男人怒不可遏的殴打。我永远记得那样的表情，没有了一丝怜爱，只有兽欲的暴戾。

我问男人，为什么那么对待我的朋友，她是你的女人，怎么可以让她侍奉其他男人。

男人一口咬定，他没有那么做，是他请人给朋友驱邪。

他还找来我的朋友对质，我知道，我败了，因为他根本没有必要给我一个解释，他只不过是借我的由头给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一个说法。那么，这个说法肯定是他能够把握的。

可是面对那个大家闺秀的唾沫横飞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种被全世界背叛的挫败感。她说，我不但问她是不是贞洁了，还撺掇她离开这里。

男人笑了，笑得很邪魅，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陷阱。

他说既然我想要离开，就会送我离开。

后来，我知道，他终究是把我卖了，卖给了那个他带来的男人，而最开始想要卖的是我曾经的好朋友，但是他带来的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看到我之后买了我，说我刚烈，不像朋友只是喊叫，没有任何肢体上的反抗，他喜欢征服，女人以及这个世界。

我很无奈，那种笑看一切的感觉，我用自己换了好朋友的未来，她还多踩了我一脚，因为后来是她指责我不守妇道，我才落得最后的下场的。

是的，我就这样准备嫁给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一个腮上有一颗大痣，且痣上一根长毛的男人。

我坐在轿子上，想着陈氏的笑容，想着她的话。

我觉得我该为自己活一次了，一直以来，我没得选，我在被命运推着向前走，这一次，我想为自己的未来搏一次。

我在接亲的路上跑了。

没有目的，只是单纯地想逃离，我想逃离的是这个吃人的社会，是自己命运的禁锢，是自己一次次的无力感。

我被抓了回去，被吊着打，我不想死，我也不愿意再屈服。我给这个看起来很恶心的男人洗脚，只是为了看他被热水烫伤之后的气急败坏，就像是我儿时藏起来看着妈妈桑急头白脸时一样心情舒畅。

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暴打。

直到有一天，我一袭白衣染成了红色。弥留之际，我没听到任何人的哭泣。

只有咒骂。两个男人一唱一和地咒骂着我不识好歹，好朋友咒骂我为什么如此刚毅，害得她不得不接受被卖的命运。

我也在欣喜，欣喜自己终于解脱，欣喜自己好像又一次看到了母亲，嗅到了书房里淡淡的墨香。

然后，我就一直在游荡，直至今日。

林子夜红着眼眶，喝着宋阳刚刚泡的一杯茶，茶水基本没有泡开，但是林子夜的嘴里满是苦涩。他听着玉簌的娓娓道来，他也看着玉簌记忆中的一幕幕场景，他看着眼前的玉簌，眼中满是怜惜。

“那么，你的怨气应该怎么消除呢？”林子夜还是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

“我只有一个简单的诉求。”玉簌的眼睛里甚至有了光芒。

“我想，有人能够祭拜一下我的母亲。她就我一个孩子。”

林子夜愣住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玉簌放不下的是这个，这样一个简单又不简单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