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百鬼夜行

清晨的阳光永远都是那么刺眼，冲破黑暗的勋章便是散发光芒，冷冽的空气也一点点地融化在这炽热之中。林子夜狠狠地吸了一口空气，竟觉得有些香甜。

林子夜没有时间睡觉，今天还要安排母亲后事的相关事宜，所以一大早，林子夜就趿拉着自己的布鞋下了楼，很多早起的人都在看着林子夜，那种惨白的憔悴中隐隐有一丝属于希望的活力。

楼下的不远处，林子夜的那个不学无术的发小正无聊地倚着路灯吸着烟。他叫宋阳，父母在外打工，家中就一个奶奶，根本管不了这个浑小子。宋阳已经很久不去学校了，即使偶尔去学校也就是单纯地去看看林子夜，一起吃个午饭什么的。灰白色的头发有一种做作的沧桑感，总觉得那么滑稽，一身的皮衣，彰显着他城乡结合部弄潮儿的身份。

说起二人，其实也蛮有意思的，林子夜并不是一个善于交流的人，自身的经历让他敏感多疑，一直有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这样的孤僻也让他很难得到同龄人的认可，可是宋阳反而不这么觉得，他觉得林子夜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的样子很帅，那种冷峻的气质是自己学不来的，而且宋阳的豪爽和强势反而让林子夜失去了自我保护的能力，逐渐地两个人形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和相互将就。

而宋阳所欣赏的林子夜的冷峻，不过是林子夜在观察吊死鬼的舌头能有多长这类无聊的事情罢了。

看到林子夜一脸惨白的出现，宋阳将烟头扔进了路灯下的一个小水坑中，看着淡淡的红光在挣扎之后变成了黑色，宋阳才起身迎向了林子夜。

“昨天晚上干嘛了，脸色这么差。”宋阳的言语中带着一丝的玩世不恭，让人忍不住觉得他话里有话。

这样的言语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不合时宜，开玩笑也该分个时间啊，林子夜的母亲才刚刚去世，沉浸在悲痛中的人又怎么能接受这样的调侃呢？

可面对一脸痞相的宋阳，林子夜并没有生气，一是因为他现在的心情也许是这十几年来最开心的时候，二是他知道，生气也没用，宋阳如果一本正经地安慰自己，那就不是宋阳了。

看林子夜没有理自己，宋阳也只能悻悻地跟在林子夜的身后，无聊地拿出烟来。

“别抽烟了，我们去吃早餐吧。”林子夜突然的停下脚步回头对宋阳说，宋阳差一点没有撞到林子夜的身上，吓得将手中的香烟掉在了地上。

“你比鬼还吓人，话说伯母去世，怎么没人来帮你处理后事啊？”宋阳搭着林子夜的肩膀，拐进了路边的一个早餐摊。

“我父亲家里我从来没见过什么亲戚，我母亲家里的亲戚早就不联系了，据说是因为我母亲非要嫁给我父亲的时候断绝了关系。”

“还挺复杂，那今天我就陪你吧，反正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老板，来一屉包子！”说着，宋阳就已经走向了老板，林子夜知道宋阳是去提前交钱了，他们两个人出来，宋阳就没让自己花过钱，不是宋阳有多富有，而是自己真的很穷，当然，更重要的是宋阳的仗义。

看着宋阳的背影，林子夜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有这样一个朋友，此生足矣。

不知什么时候，林子夜的身前站了一排精壮的小伙子，见到林子夜后都是深深地鞠了一躬，唯独一个古代师爷模样打扮的人只是报以微笑。

林子夜的脑海中传来一个声音，空洞但是字字清晰。“公子此时莫要准备令堂后事，今夜子时自会有殡葬队伍与你调配，见公子夙夜未眠，还请回府歇息才是。”

林子夜的脑子就像是被电击中了一般，按照白无常的说法，父亲是冥界的大人物，怎么会让母亲的葬礼那么简单俗套呢？年轻人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林子夜点头示意之后，眼前的这些精壮汉子就在师爷的指挥下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子夜，刚才你这特别冷你没发现吗？现在好多了。来吃吧，吃完还要忙一天呢。”说着，宋阳已经坐在凳子上开始狼吞虎咽了。

冷？那还不是很正常，阳间的孤魂野鬼林子夜见过不少，这样成群结队、纪律严明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冷是因为这些精壮男子没有害人之心，否则说不准这个地方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晚上陪我出殡吧，白天不吉利。”吃着包子，林子夜决定还是带上宋阳一起，毕竟自己一个人还是有些怕的，具体怕什么，林子夜也不知道，也许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吧。

“晚上出殡？你不怕招到脏东西啊？”

宋阳的惊异是有道理的，正常人在晚上出殡一定会出事，可是如果送葬的队伍就是脏东西呢？

“我有我的理由，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如果你来，就什么都不要问，事后我会跟你解释的。”林子夜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宋阳自己的猜测，毕竟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行，晚上我去你家找你。你回家也早点休息，看样子应该是一夜没睡吧。伯母走了未必不是好事，伯母的病那么严重，也是一种折磨。”

“嗯，我知道。”

是啊，母亲的去世也许真的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再因为病痛经受折磨，而且以自己父亲的身份，也许一家人真的可以团聚也说不定呢。

一日无话，时值傍晚。

宋阳买了外卖来到林子夜的家中，吃着菜，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林子夜还破天荒地要了一瓶白酒，要宋阳也喝点。阴气过盛，林子夜怕宋阳的身体承受不起。他也不是没想过不让宋阳一同前去，冥冥中他总觉着宋阳的存在会帮到自己。

“公子前来迎接令堂入棺，莫问前世，禁聊今生。宗族外人，可否随行？”还是那个声音，那个字正腔圆的声音。

“宋阳，今天晚上的事，对你恐怕会有危险，你还是别去了，我怕连累了你。”林子夜还是准备说出实情，不让宋阳一同冒险。

“看你小子的表情和吃饭时候的心不在焉，我早就猜到了，哪有人家大晚上出殡的？我既然来了，就是来陪你的，放心吧，我命硬，阎王都不收我。”

虽是打趣，林子夜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今晚应该是鬼魂负责送葬，你我跟着就可以，你要是害怕，就别去了，在家等我。”

“这么好玩的事，怎么可能不去，再说了，有你我还好点，我自己在家等你，更吓人。”

林子夜点了点头，宋阳最后一句认怂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宋家子弟，情同手足，视家母如亲，望通融。”林子夜拱手而立。

“此非大事，公子莫行此礼，尸首入棺，待子夜出行，望公子备纸钱若干，随行之时撒之，另请公子亲卫同时随往，以护周全。”

“有危险吗？”林子夜的心中一紧，之前的决定都是建立在没有危险的前提下的，只不过会对宋阳来说有些诡异罢了，但是如果有危险，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让宋阳牵扯进来。

“公子放心，只是壮一下声势，您的护卫是您身份的一种象征。”

林子夜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宋阳在一旁看着林子夜拱手而立，口中似有喃喃之声，自己却听不清在说什么，心中满是诧异，但是他并没有过多的在意，毕竟自言自语对于以前林子夜来讲也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子时很快就到了，林子夜听着师爷的招呼，拿了一袋纸钱，然后就是足以让林子夜和宋阳头皮发麻的一幅场景。

“同属送亲队伍，在下就先帮宋公子开了眼，望公子见谅，否则宋公子很容易在这夜间迷路。”

与此同时，师爷的话传入到了林子夜的耳中。

而震惊二人的便是不知何时停落在门口的黑柒棺材周围出现了早晨所见的精壮男子，机械地钉着棺木，这是在封棺。而从林子夜卧室走出的那群所谓的护卫队则是一身的红装出席，每个鬼依然保留着自己原来的特征，提着肠子的，披着头发的，更有甚至直接将自己的头颅提在了手中。

宋阳自无端被开了阴阳眼之后，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开始了筛糠似的颤抖，这一切对于任何一个常人来讲，都是巨大的视觉冲击，林子夜从小就在鬼魂的包围之下，都有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更何况是宋阳这样的普通人呢？

“走吧，没事，我在呢。”林子夜拉着满是冷汗的宋阳，轻轻地说。宋阳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跟着林子夜向前走去。

“超度亡灵，引渡皇城，阴邪避让，借路前行！”

林子夜从来不知道在这个城市还有这样偏僻的地方，随着大部队走过，竟然进入了一片树林中间，而这个队伍还在不断地扩大，在林宋二人的身后，跟了数不清的鬼魂，不同的装扮，不同的死亡方式，但能感受到，他们只是在送葬，没有任何敌意。

一个道士站在一棵树上，看着树下浩浩荡荡的队伍，喃喃自语“子夜送葬，百鬼夜行，好大的手笔啊！”

师爷一直没有断了口中的十六字念词，微闭的双眼骤然睁开，向树上看去，却已没了道士的踪迹。

刚刚放下心的师爷却在一个岔路口犯了难，一袭红衣的女子站在路口，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