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间畅聊

无尽的黑夜，无边的伤痛，林子夜的哭嚎在离歌之中显得那么凄厉，却又完美地融合在这样怪异的场景之中。

床上的男人看着痛苦的林子夜，眼中也透出了不忍，这一切对于一个孩子来讲的确过于残忍，林子夜这个在生活边缘不断被命运踩在脚下的孩子，在恐惧中生活，在悲惨中浸染，孤独让他愈发的敏感，羸弱让他格外的懦弱。男人开始有点怀疑，眼前这个崩溃的男孩是否能够胜任那样一个需要洗涤灵魂的任务呢？

对于林子夜而言，时间的概念已经逐渐模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一分钟还是一个世纪，直到最后瘫坐在地上，感觉血红的双眼已经涩得发痛，浑身再也没有了力气，周遭的音乐声也逐渐消失，而床上那个男人带来的恐惧也不复存在，这样的他就像是一个已经溺在水中的濒死之人，又有什么可怕的呢？面对死亡，林子夜甚至有一种隐隐地期待。

咬了咬自己的腮，狠狠地撕下一块肉，林子夜终于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眼睛无神地盯着那个气质优雅的男人，幻想着自己若能成为对方那样的人，或许，死亡之后也不会有什么不甘了吧。

“对自己还挺狠。”男人心里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想过林子夜会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渐渐地对眼前这个脸色惨白的孩子有了期待。

“有什么想问的你说吧，我会把我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无论是否违反规定，但是只限今晚，过了今晚，我将对你的问题有避而不答的权利。”男子站了起来，蹲在林子夜的面前，修长的腿蹲在地上反而看上去有那么一丝的滑稽。

这也是林子夜第一次细致的观察眼前这个男人，而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白，皮肤的白色就像是涂了一层油彩一样，在月色的映衬下略显诡异。

“你是谁？为什么他们怕你？”林子夜问了这样一句很简单回答的问题，冷静下来的他心中有着更为急切想知道的事情，但是，他不能直接和盘托出，他需要确定眼前在这个男人是敌是友，是帮助他的人还是来蛊惑他的人，虽然林子夜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

“听说过黑白无常吗？”男子轻轻地将自己的脸一点点地撕下，没有鲜血淋漓，但是那种黏着物被撕裂开的声音就像是手指甲在黑板上划过的那种尖锐，一丝不落地钻进林子夜的耳中，这样的视觉冲击让林子夜的喉咙瞬间变干，手心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这样，英俊的面庞就已经瘫软成了一张皮被轻轻地放在了地上，白无常似乎很宝贵这张英俊的面孔。惨白的面容就赤裸裸地出现在了林子夜的眼前，那种白类似面粉胡乱的涂抹，就好像随时都会有碎渣掉落一般。

“你说，作为亡魂，他们是不是应该怕我呢？”声音依然温润，只是面貌和声音的反差让人毛骨悚然。

“你认识我？”林子夜顿了顿继续自己的提问。

“认识，冥界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你。”说着白无常索性坐在了地上，和林子夜顶膝而坐，似乎对眼前这个十多岁的孩子有着一种格外的关照。

“都认识我？”这下林子夜真的开始好奇了，毕竟自己是那种即使逃课老师也不会发现的学生，很久以来一直都是被忽略的存在。

“是啊，你所有的疑惑通过这个事情都应该差不多能够解开了。首先我说什么你都只管听，不要惊奇，不要觉得匪夷所思，因为我接下来的话本应该有很多是禁忌，但是受人之托，没有办法，总之，有什么问题，我说完你再问，听懂了吗？”

林子夜虽然有点云里雾里的，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林子夜，你从未谋面的父亲其实是一个大人物，他的身份是那种你想象不到的那种，甚至有些时候他的地位和阎罗王都能相提并论。他叫林开，冥界的轮回监察官，不受地府限制，只听命于地藏王菩萨，曾经也有人质疑过他的身份和能力，但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地藏王菩萨出现的那一瞬间，整个地府都知道，这个林开是不能得罪的人。他之所以离开你，是因为你。”说到这，白无常看了看林子夜，眼神中充满了宠溺。

林子夜虽没有发问，但是眉宇中已经有了些许的不解和心灵上的悸动。

“世间的一切都是一个守恒，如果出现过大的偏颇，那么五界都会混乱的，那时候就不是生灵涂炭能够描述的了，也许杀戮都会成为一种合法的职业吧。而你的父亲就是维护阳间和阴间平衡的主宰。而你和你父亲是一类人——至阴之人。所谓至阴之人是指生于全阴之时且天生阴阳眼的人。你从小就能看到他们就是因为你拥有阴阳眼。”白无常顺手指了指堆在墙角的那一堆脏东西，就是这么一指，那群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就都瘫在地上，装晕去了。

白无常也是无奈，笑了笑就继续了自己的阴间知识科普课堂。

“为了不打破平衡，这样的体质阳间只能存在一个，也就是说，是你的出生，让你父亲选择了离开阳间，但是林开大人从来没有真正的离开过你，这些小鬼其实都是林开大人的安排，既能够锻炼你的胆色，还能够保护你的安全。即使我的到来，他们也是簇拥到了你的身边，没有四散而逃，这便是林开大人的驭下之术，鬼不比人，他们趋利避害从来就不讲求什么借口，所以，难得啊！”

林子夜看着装晕小分队的成员们，竟然有了丝丝的感动，虽然那节肠子看起来还是那么恶心。

“而我这次来的主要原因就是通知你的上任，亡灵心理疏导师。”

“这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是我来做这件事呢？”林子夜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发问的欲望。

“我刚刚说过你的父亲林开大人是负责平衡阴阳两界的主宰，那么对于他来讲，总不能自己孤身一人管理每天穿梭于两界中的亡灵吧？他需要完整的体系，所以创建了两个部门，一个是亡灵执法队，一个是亡灵心理疏导办公室。前者是负责对不服从制度的亡灵的逮捕和关押，当然必要的时候会选择消亡。也就是魂飞魄散。而亡灵心理疏导办公室是林开大人最近想出来的一个部门，主要负责对恶灵进行心理疏导，如果能够劝说成功，也就省去了消亡的步骤。而你就是第一个阳间的亡灵心理疏导师。这也算是一个尝试，毕竟阴物和阳人对待事物的看法和表达方式是不尽相同的，而选择你是因为你是阳间唯一一个符合条件的人。这就涉及到了至阴之人的另一个能力——通阴灵。”

“简单来说，就是你能够进入亡灵的灵魂中窥伺他的前世今生，从而判断该如何执行下一步的计划或者处罚。”

“那阴间有多少什么疏导师啊？”林子夜突然有点明白自己传说中的父亲在干嘛了。

“八个，因为对于这个职业的考核是十分严酷的，无论是心性还是定力都是一种极大的考验，而且虽为阴间，对这个职业的要求也是很高的，需要通灵术，虽然不及你的通阴灵那么苛刻，但也是百里挑一的。还有什么问题吗？可能我在这的时间应该是不多了。”白无常看着窗外愈发光亮的夜，说话的声音竟然也开始减弱了。

“我妈妈呢？我怎么看不到？”林子夜还是问出了自己内心最想知道的问题。

“七天还魂，令堂现在还属于混沌的状态，头七之时你就会看到她了。”

“那，我父亲，长什么样子，他经常提起我吗？”

“这个，不是我不告诉你，我是真的不知道。就像我的出现，如果不是我愿意，你是见不到我的真容的。我该走了，时辰已到，这次的见面我很开心，也希望你能成为你父亲一样的一方枭雄。”说罢，白无常的身体一点点的变浅，声音也似乎传出去了好远。

恍惚间，林子夜感觉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母亲依然健在，父亲的事自己依然一无所知。可是刺眼的阳光就这样斜斜地洒进房间，点点温热刺痛了林子夜哭泣过后皲裂的皮肤，有些事，就这样没有了时间的逆向溯流。

看着窗外，林子夜喃喃着，“我还想问，我是不是可以拒绝呢？”

怎么会拒绝呢？父亲这个身份和自己第一次紧紧相连，一种温热在胸中溢满，他忽然意识到，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或许从来不会离开自己，那种流动的温热就像是天边冉冉升起的朝阳，写满了希望。

起身坐在窗台上，林子夜似乎看到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