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今晚我不走，你会留下来吗

陆以夺过酒瓶，给自己满上，又闷声喝了几杯。和平日有所怀疑不同，这次是真确定了某个卧底名字，可居然是副队王越，这让他很不爽。

　　但他没打算拆穿，别太过分地话，其实哪边其实都一样，但心里依然难免不是滋味。

“叮咚叮咚叮咚！”外面突然传来急切的门铃声，似乎太急，来人放弃门铃，直接用手掌拍起了门，啪啪啪，他边拍边焦急道：“缘哥在吗？出事儿了。”

　　缘毁起身，把门打开，看着行色匆匆的手下，皱眉直接问道：“什么事？”

　　“第……第四……起，出现了！”那手下太过紧张，舌头打结，半晌才撸直了，“这个月，第四起命案出现了！现在联邦军队已经开始展开调查，并且命令我们立刻解决这件事。”

　　缘毁闭了闭眼，吸了口气，似早有所料，从昨天陆以一行人出事，他就莫名有种预感，他低声问属下：“告诉老师了吗？”

　　来人点点头。

　　正说着，啪噔一声，酒杯不小心被打翻了，两人转头，看见陆以一脸醉意地眯着眼朝这里看，他喝的有点多，隐约明白发生了大事，但一时间脑子跟不上，表情怔松。

　　那手下看着他，突然恍然大悟想起什么，说：“先生他听闻六基地队长也恰好在此，想请他和您一起过去浮世堂一叙，不知陆队是否能赏脸？”

　　缘毁扬眉，看了眼陆以，轻飘飘道：“你看他这样，能谈事吗？”

　　那属下一看这醉鬼，心里无奈极了，不知道怎么办好。

　　缘毁穿上外套，决定先去见老师，陆以这样子一时半会也醒不了，他思索了一下，叮嘱旁人：“把陆大队长送回去吧，老师那边，我来说。”

　　于是那手下一边腹诽，一边架起人，往外车库走去了。

　　在陆以和缘毁“摊牌”的期间，殊不知，基地里的公用电话都被打爆了。

　　叮铃铃一刻不停，看号码来源，是上级军方打来的，本来应该队长接，旁人不敢妄动，但副队不同，有这个权力，再加上这实在是太吵了！

　　王越其实很不情愿接，但是还是怕有事，岂料一接起就是一很冷漠刚硬的男声，礼貌疏离：

　　“裴案在吗？”

　　王越顿时脑壳疼，像被针扎似得，怎么的哪哪都在提那小子？！

　　“是的，长官，他在。”王越答道，心里老不舒服。

　　“告诉他，他的入境资格被取消了，24个小时内，离开诺亚。”

　　冷冷男声，没有过多前因后果的解释，似乎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情，不容置喙的态度，透着不近人情的冰冷，听着就有股长期居上位者的气势。

　　王越下意识站直了：“是的，长官。”

　　那边毫无预兆，蓦的挂了电话。

　　王越几乎觉得自己幻听，由军方上级，直接取消某人的入境令，这派头太大了，从来没有先例，裴案这是得罪谁了？

　　逃犯？罪人？作奸犯科？

看这哥们也不像啊。

　　他压下心头疑惑，满院找裴案，找了一大半圈，才在萧冉的实验室里看到他，此刻，他和宋进还有萧冉，三个人蹲着，在看一个玻璃皿，有说有笑的，听见动静，都往外看来。

　　他眼神一冷，宋进首先有反应，秒变苦瓜脸，像只老鼠一样仓皇而逃，众人拦都拦不住，裴案和萧冉只好先后站起来。

　　王越没理那货，耸耸肩，指了指楼上的公用电话，有些幸灾乐祸道：“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你得罪什么人了？”

　　裴案一如既往的淡漠，精致白皙的脸上什么波动都没有，像个瓷器娃娃，不在意地轻挑眉头：“怎么说？”

　　“你的入境令被驱逐了，三个小时离开这里，这是有人托我带的话。”王越散懒的拍拍手背，对方的反应让他一脸无趣，像个没有感情的美丽布偶，只有在陆以面前才会不一样。

　　他想刺激他一下，多嘴道，“那么兄弟，慢走了？”

　　房间里只余一室沉默，似乎谁都没想到，告别来的这么突然，连跑了一半的宋进都愣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不跑吧实在怵王越，跑吧好像太不关心朋友。

　　但是裴案比其他人都要淡定，对于他来说，似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良久，他消化了这个信息，点点头，礼貌答道：“谢谢，我打个电话。”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萧冉吃惊不小，转头问王越：“你干的？他怎么突然要走了？”

　　王越对于萧冉的话更加好笑：“萧医生，新人来玩几天本来就是要走的，我看不惯他不代表会整他。还有你，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好了？”

　　他看着萧冉眼神玩味。

　　萧冉脸抽搐一下，觉得心脏萎缩，表情忍痛：“……虽然我喜欢陆以，但是耐不住他有取向问题，我总不能绑架他追求幸福的权利吧……”

　　“屁话。”

　　王越轻描淡写的说：“如果是我喜欢的人，天涯海角，死生毋论，我都不会放过他。”

　　……

　　“他要走了？”

　　陆以醉醺醺的被送回基地，仰躺在松软的沙发上，正头重脚轻着，骤然听见宋进跟他分享这个消息，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句话每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怎么那么让他不解呢。

　　“什么意思？”他又问。

　　“真的！我偷听王哥说的。”宋进悄悄看向二楼裴案紧闭的方面，怕他不信，用手微微捂住嘴巴，靠近陆以，用气息发声，“听说军部取消了他的通行令，所以他要走啦！”

　　“你倒是很会偷听啊。”王越刚巧从楼上下来，冷笑一声，他没有了早上那太过激烈的态度，却多了股‘等着吧，看我弄不死你’腥风血雨的森然。

　　宋进看着他吓人的模样，这下顾不得八卦了，掉头就跑，出门都差点滑倒。

　　王越本就是路过，看见宋进那混账跑了，就只冲陆以平淡的点点头，不管他清不清醒，看没看见，直接往大门走，出去了。

　　而陆以还在慢半拍的回答早已不见人影宋进的话：“噢。”

　　他要走了。

　　噢。

　　就这样，他的头剧烈的疼了起来，很不舒服，干脆脱了外套横躺在了沙发上，沙发上凌乱的摆着零食，掌上电脑，还有衣物，他体型骨架大，但掩藏在这一堆杂物里，蜷缩在一起，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来。

　　不知道是谁，完成工作回来，以为客厅没人，啪的一声把电灯关了，客厅陷入一片黑暗，陆以迷迷糊糊将就着睡过去。

　　三月的风很凉，吹的人心里都发冷，陆以梦里都在打颤。

　　睡到最后，他忍不住恶心，强撑着睡意，爬起来去卫生间吐了，稀里哗啦的，酒也醒了大半，他抹了下嘴角，心里嫌弃自己，所以这是他不喜欢喝酒的理由。

　　结果不知道是刚才动静太大，还是本来就准备这时候出来，陆以一转头，刚好看见裴案站在走廊，透过黑暗中浅浅的光看他。

　　“你喝酒了？”他下意识蹙起眉。

　　陆以楞楞的，像个孩子般看着他，点头，“一点点。”

　　傻吗！一点点能吐成这样？裴案心里涌现出复杂的情绪，张了一下口，却被身后一个女声打断了。

　　“让一下好吗？我煮了汤，刚想端给他，他就跑了！”正是萧冉，她责怪的看着陆以，很无奈的端着东西走过来，裴案默默侧肩让了让，看着她蹲下来，给陆以耐心地洗脸，喂他汤喝。

　　陆以就像个孩子一样，不动任人摆布，谁跟他说话他就只看谁，一点余光也没再留给自己，裴案苦笑，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音太轻，轻得自己都几乎听不见，陆以却如同弹簧，整个人一震，弄的萧冉汤都潵了，落了一身，接着他又缩在萧冉的阴影里，不吭一声。

　　萧冉手忙脚乱的找抹布帮他擦干净，叹气：“这样不行，我去再拿一碗。”说着起身匆匆去厨房。

　　陆以反射性在空中抓了她一下，没抓到。

　　裴案偏头盯着自己的行李箱，半晌，放下了，走到陆以身边把人半抱了起来，往自己还没关上的房间去，因为最近也方便。

　　把人安顿好，他也没开灯，只看着黑暗中的轮廓，轻轻抚摸，他低声对陆以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以为，直到我走，也见不到你了。”

　　陆以如同有痰卡在喉咙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带着酒后的浓重鼻音道：“别走。”

很久没发声，一出声沙哑的找不到调，如同撕裂的钢琴。

　　裴案顿了一下，低头看他的脸，却见他闭着眼睛，如同梦话，手乱挥，抓住了他的袖子。

　　“可我不是萧冉，你抓错人了。”他低声说，轻声喟叹。

　　“我没有！”陆以猛然低吼出声，巨大的恐慌压垮了他，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扛过熏熏的酒意，一把把人反按下去，整个人压住他，困住他的唇齿，牙咯着牙，痛苦带着腥味的一个吻，带着认真的恶狠狠。

　　没料到他突然这样，裴案一直很冷静的手，颤抖了下，试图喊他名字，认证他到底清不清醒，“陆以？”

　　“别走，至少不是今天。”黑暗中看不见彼此眼神，陆以难得不用装冷酷，他露出有些哀求的眼神，像只被遗弃的小狗，转眼又变成凶狠的食肉的动物，“别TM想像以前一样，一声不吭的扔下我！”

　　裴案凝视他半晌，心中像突然绽放的烟花，唇角有抑制不住的笑容，他轻轻凑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随着磁性轻柔的声音慢慢说出，陆以轰然一声，脑袋炸了，理智破碎，意断神迷，脑海里尽数回放着这句话，如同罪恶之人听从撒旦的恶语。

　　他说：“今晚我不走，你会留下来吗？”

　　陆以用一个凶狠的吻，回答了他所有问题和暗藏的引诱。

　　一室汹涌，暗潮颠覆……

　　一觉睡醒，陆以像鬼一样连滚带爬的跑回了自己房间，连衣服都没拿，整个过程心跳如鼓，手脚发麻，脑袋发蒙。

　　他和裴案身上这些红痕是什么？什么玩意儿？他干了什么？？？

　　整个天空如雷劈下，带着他回味昨晚那些事情，那些挽留还有最后的诱人风情。

　　他牙齿发颤，裴案是军方点名走的，连通行证都被扣了，他居然还想拦住！拦不成，居然还睡了人家，这和分手约炮有什么区别？

　　丢人啊丢人！落荒而逃的时候连多看人家一眼的胆量都没有，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回味一边懊悔。

　　垂头丧气的坐在自己房门口，不知道怎么办好。他犹豫了一下，侧耳听对面房里的动静，暗想，他这么声势浩大的逃走对方总该醒了吧？又偷把门扒开一条缝，那孤零零的行李箱还在走廊，刺到了他的眼睛。

　　房间里很安静，只传来三两声收拾东西的声音，看来还是要走。

　　和他的心理预期完全不用，陆以心里巨大的失落袭来，他松开了按着门的手。　　

　　面上没显露太多表情，可是从心底，缓缓升起一股有心无力的感觉，最终他背靠在门边，非常沮丧。

　　24小时之内离开吗？

　　现在已经12点了，他第一次起这么晚，可是他现在压根就不关心这个，他无神的越过栏杆看向楼下那悬挂的电子时钟，已经不足一个小时了，他能做些什么……来作为最后的惜别？

　　心里的轰鸣声太大，以至于耳朵边轻微的嘎吱声被他忽略，直到后背一松，慢半拍的他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

　　“那个，我，你……我？？？”他有些说不出话，门突然被打开，让他暴露在裴案视野里，这让他没有心理准备，一阵发懵。

　　他是来，告别的吗？

　　“早上好。”裴案笑着道，脸色稀松平常，和过去呀一样，“我行李箱锁坏了，要出门修一下，马上回来哦。”

　　“你不走了？”陆以瞠目结舌。

　　“哦，昨天我就打过电话了，那边说出了点差错。”他轻描淡写道。

　　“你TM压根就没打算走对不对？”陆以突然绿了脸。

　　“别这样，吃亏的又不是你。”他突然笑了，眯起眼睛像是偷腥的狐狸，微带着遗憾压低声音道，“不过，如果有下次，我可以申请在上面吗？”

　　“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