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走过最深的路是你的套路

　　深夜十二点，月明星稀，第六基地的门窗都被关得紧紧的，外面有风沙飞扬，屋里倒是一片祥和。裴案窝在沙发上，开着最小档，声音很轻的在吹头发，安静的不发一言。

　　其实对于六基地来说，这个点并不算太晚，有些队员出任务甚至还没到点回来，但裴案还是很体贴的照顾了大家的感受。

　　陆以则也是在旁边，不是为了刻意等他，而是实在忙，他忙着在更改早上叫宋进弄的资料，或许是那家伙做文件的天赋太差，他改一下就皱会眉头，到最后忍不住用食指轻轻捏了一下眉心，来缓解心绪的起伏。

　　太过安静的客厅里总让人觉得没人，他闭了一会眼后，晃神了一小下。

　　“很棘手吗？”

　　身边突然穿出这样清冷好听的声音，近在耳边，把陆以吓了一跳，活生生从茫然无绪里拉出来。

　　反应过来之后，陆以敷衍道：“呃，还好吧。”

　　裴案的吹风咔嚓停了一下，他抬眼看了下面前心不在焉的人，漆黑的眼眸里透亮，照的人无所遁形，淡淡道：“骗人。”

　　陆以不以为意：“我骗什么了？骗身骗心还是骗钱？骗别人了还是骗你？”

　　话音一落他就莫名心虚了一下。

　　裴案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没有搭话，反而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陆以只能点头：“我有分寸，再过一会，一会会我就去睡。”

　　这话里话外，透露着一股委曲求全。陆以心里纳闷，怎么回事，自己办公怎么还得求着别人？

　　嗯？他几时睡觉还得别人关了？

　　他越想越不对味，狐疑的看了眼裴案。

　　裴案嘶了声，舒展两条大长腿站了起来，紧盯着他的脸半天，把陆以看得心里毛毛的，正准备炸毛，他才漫不经心掉头走掉，边走边说：“那您老先忙，我怕猝死，先睡一步。”

　　陆以只能报之以面瘫脸……

　　待那身慵懒身影消失在二楼走廊，陆以紧张的啪的一声关掉电脑，拿起桌上的镜子，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毛病，心里想到他那含笑的口吻“您老先忙”，就一阵抑郁。

　　他哪里老了！

　　年长两岁而已，他心里腹诽，沉吟的看了眼手边的工作，觉得自从裴案来了后，自己工作效率也显著降低了，好比现在，人都走了，自己还在想七想八。

　　他深感不能这么下去了，迅速收拾东西心安理得去睡觉了。嗯，没错，明天还得和这妖孽过招，不早睡招架不住！

　　只是睡前还紧皱着眉头，心里隐约不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儿，但是困意袭来，又没有仔细琢磨了。

　　……

　　“那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抗辩？”

　　“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

　　“滚吧，走了就别回来！”

　　梦里的情绪尤为激烈，大声的争吵，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心里有事大概是睡不好的，凌晨五点，从浅眠的梦里惊醒过来，陆以心里依然一片迷茫。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差的睡眠了，五年时间，他扎根在诺亚，很难去想其他那些累人的事情。

　　但这些年的安逸平静，随着某人的到来，注定被打的稀碎，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眼皮一阵撑不起来，可心里一片清醒，怎么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良久后，他果断推开门，去洗了把脸。

　　出来的时候，外面隐约传来响动，陆以纳罕不已，平时起得老晚的宋进同学，今天改性了吗？

　　莫非担心昨天的文件交不了差？

　　他扭开把手，往外看去，眼睛顿时如同刺到了一般，猛然缩了回来，伴随着缩回来的，还有手，门没有了推力，又轻轻合上了。

　　是裴案。

　　昨天见他到没这么惊吓，但是早上可能正常人的神经都比较脆弱，陆以安慰自己，他这不是怕他，只是如同被鬼吓着了一般。

　　试问，一个五年未见的前男友突然出现在你面前，那不就如同见鬼一般吗？

　　昨天那么尴尬，也不知道怎么挺过来的。他做好心理建设，从洗漱间的走出来。

　　却一眼没看见人，仔细一瞧，发现对方已经窝在楼下沙发上了，半躺坐姿，怎么看都很惬意，活像在自己家。

　　手机抬在耳边，似乎在打电话，刚开始还好，当陆以整理了一下着装，走下楼去，准备从容打招呼时，背对着他的裴案突然就冷了声音：“别管我！”

　　陆以吓了一跳，差点没掉头回去，老了，确实老了，现在很容易神经衰弱啊！

　　不对，这小子跟谁打电话呢？语气这么冲？

　　难道，现男友？他猜测，结果掉头就被打脸，电话里传来更为冷漠的女声：“有本事就别来。”

　　陆以心里一片空白，现……女友？

　　裴案低着头，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翻来覆去好多遍，半晌，也没说出话来，最后，冷冷的不发一言的挂了电话。

　　他总是这样，生气了就不喜欢说话，一双眼睛永远漆黑不见底，还喜欢垂着眼，本就喜怒无常的性格，更加让别人摸不透他的想法。

　　当然，每个人各有各的活法，陆以也不好指责他，反正，都过去了。

　　他咳了一声，示意自己下来了，淡漠又不经意道：“早上好，和女朋友打电话？”

　　要糟，要糟，话一出口他就想咬舌自尽。

　　他现在的身份，这随口一问，似乎有点多余，对方会不会以为自己还在意？

　　开玩笑，几年了，谁还……

　　“家庭矛盾。”裴案直起身来，解释道，随即他目光看向陆以，露出一抹稀松的笑容：“你今天这身，很好看。”

　　陆以蒙逼的往下看了眼自己着装，灰色衬衫配西裤，很平常的装扮，他这突如其来的夸奖，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呃，谢，谢谢……”

　　不对，这节奏不对，他怎么被牵着鼻子走？

　　“起这么早？那你慢慢忙，我去睡个回笼觉。”裴案站起身来，准备走。

　　陆以一阵紧张大声道：“站住！！！”

　　整个基地被突如起来的大声给吵醒，门窗纷纷打开，往下望去，有好几个其他队员，也一脸睡意加诧异的看着他们家“成熟冷漠但是今天抽风”的队长。

　　“嗯……？”

　　裴案发出了和围观者同样疑惑的目光。

　　“发生了什么事吗？陆大队长？”他眼睛疑惑中含笑，半抱着胸，懒洋洋的，用有趣的目光看着他，嘴角似要弯起，要笑不笑的样子。

　　对了，就是这个态度，陆以突然一阵醍醐灌顶。

　　他整晚不安的来源，他心跳的起因，就是裴案对他的离奇态度——没有对他有不满或者是任何复杂的情绪，只是像猫一样，偶尔用爪子撩一下他，漫不经心的，带着戏弄。

　　裴案，陆以轻嚼着这两个字，一阵气上心来，这个人从见面到现在，甚至没有任何一句话提起两人过去的事情，像是，那些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一样。

　　大家还在围观，但陆以懒得管他们，冷声对裴案道：“既然醒了，还睡什么回笼觉，我送你回去吧，你原本的基地是哪里？”

　　此话一出，裴案沉默了。

　　气氛难得的尴尬，各位队员看了会，觉得不太好，又把门窗合上了，只有没睡醒的宋进依然一脸困意的看着楼下，想到什么说什么：“队长你这是要赶小哥哥走？为什么啊，就因为别人长得比你好看吗？”

　　陆以心里顿时无语问苍天，好不容易弄得严肃气氛又给整没了。

　　其实他还是在试探，试探裴案到底是什么想法。

　　可惜那个人钢铁不入，见招拆招，沉默了一会儿，说：“哦，今天负责人给我打电话，他知道我在这之后，顺手给我调了档案，以后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啦，多多关照！”

　　从容有礼，温驯谦和，愣是没表现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和对他的态度。不动声色的就要留下来骚扰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事儿？

　　陆以痛恨无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难不成非得要他得直接问：分手了见面你不尴尬吗？继续撩我你不觉得搞笑吗？

　　宋进那个不懂眼色的一直叨叨叨，陆以火从心来，灵机一动，脑子发热，一句话就脱口而出：“那你觉得拯救世界时被前男友看见该怎么破？在线等，很急的。”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弄懵了，一脸问号，宋进摸摸耳朵，疑惑的课看着两人，终于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两人之间的气氛太紧绷了，但是任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张张口，想说什么。

　　赶在他说话之前，陆以偏过头，快速的喝了一句：“你闭嘴，别说话！”

　　说完，立马把头转过来，盯着裴案。裴案也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奇特。

　　“这个梗……”裴案委婉了一下用词，想了一会，为难的说：“我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但是，对于你，我有一些话想说。”

　　来了。

　　陆以整个人都紧张了，终于要摊牌了，他手不自然的轻轻摩挲了一下手心，居然有些湿润，他心底自嘲一声，表面装着镇定：“哦，是吗，你说。”

　　“你是不是……对我有一些成见？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都刻意的冷漠对待我，我其实，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裴案摊手，眼神很无辜，很纳闷，像是陷入极大的困扰中。

　　而陆以也懵了！

　　什么意思？是我的理解能力有问题？他说我针对他？他说，昨天是第一次见面？

　　卧槽！陆以整个人都惊呆了，看着对方无辜的脸，心里突然无端冒起一种可怕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