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扑火飞蛾

　　室内的灯盏未点。室外传来的光打在祈安的脸上，愈显昏暗，衬得祈安身上都是阴沉的，让人不敢靠近。

　　祈安的心里此刻并不安稳。她应该开口问的，问赵君燕，为何不放过弟弟的性命，但她说不出口。她对赵君燕不是不恨，只是，是赵君燕将她带出了赵家，是赵君燕，让她活下来的。一边是弟弟的命，一边是自己的命，她不知道这帐，该怎么与赵君燕算……

　　夕阳已下沉至半，褐金色的光线宛若上天恩赐的锦缎，越过琉璃玻瓦，降至庭前，覆上已开始凋敝的海棠。

　　祈安站于窗前，看着地上随风飞舞的花瓣，入了神，和生自身后拥过她，才回过神来。

　　“吓到你了？”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脸埋于她的颈窝。

　　温热的气息洒在肌肤上，痒痒的，祈安不适地动了动，问，“用晚膳了吗？”

　　“没有。”他的话落于祈安的耳中，尽是疲惫。

　　“不如，”他抬头，漆黑的眸子里闪着点点喜悦，凌厉的剑眉也似生出了温和，“你煮面给我吃，还像小时候那样，我来生火。”

　　祈安看着他的样子，有些痴迷，直到和生冰凉的手指，触上那发热胀痛的脸颊，祈安一慌，侧头向后闪躲，抓住和生伸过来的手，道，“无碍。”

　　她本以为室内昏暗，他看不到。

　　和生似没听到，挣开她的手，目光沉沉，指尖轻轻擦抚她的脸颊，“将她发去守皇陵，便是最大的恩赐了。”他说的云淡风轻，威严难辨，“那是将我养大的姑姑。”祈安说着，握住他覆于自己面庞的手。

　　她六岁时，是姑姑将她接入宫中，亲身扶养。若没有姑姑，她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到现在。

　　“我只是心疼，祈安。”说完，他俯身，吻上祈安的手背，似倾注了世间最大的柔情。

　　心里断了的弦，被人不经意的碰触。

　　祈安看着他的俊颜，抬手，细细描绘他的眉目，鼻梁，停在他的唇畔，四目相对，呼吸缠绕。

　　和生揽过祈安的腰，低头欲吻，祈安躲过，“还未用膳。”

　　“有你，足矣。”和生笑出声响，美人红了脸。

　　丝带轻扯，芙蓉暖帐。

　　就如扑火的飞蛾，不计后果，汲取光亮的温暖。

　　次日，天空方亮之时，祈安已整好了着装，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柳眉黑眸，鼻梁高挺，红唇似摹，这面容，多少都带了些姑姑的影子。

　　“药备好了。”文秀说着，将盛着汤药的玉碗端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文秀，你从未在这时候唤过我公主。”

　　“文秀不敢。”文秀跪地，竟脸上满是慌张。

　　“起来吧。”祈安拿眉笔轻描着眉，透过镜子，看她下俯了身子，额头似磕到了地面。

　　室内一片死寂。

　　“小姐，您与皇上虽非血亲，却是名义上的兄妹，你们，必不被世俗所容。”文秀的头，紧紧贴上了地面，“皇上后宫空置多年，朝臣早有微词，明年春季的选秀是躲不过的。而且您也明白，皇上现需拉拢朝中势力。”

　　祈安手中的动作一顿。

　　“您要早为自己打算。”

　　“下去吧。”祈安开口道。

　　文秀抬头望着她的身影，“若皇上封后纳妃，您，她们必是容不下的，若传出一点闲话来……”

　　“下去！”祈安死死攥着手中的眉笔道。

　　所有的高贵，不过是深深地隐藏了卑微。

　　喝过汤药，祈安披上披风，走到室外。

　　　 天真的凉了，祈安拢了拢披风，踏上了去德厚宫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