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死撑

　　十二月，最惹学生注意的不是秋冬季学期快要结束了。

那不过是初二生们该欢脱的事情，与我们被补课恶魔禁锢的初三生无缘。

而我们所注意的是。。。圣诞节要到了。

班上的女生都在叽叽喳喳着该怎么过圣诞节，其热闹程度一点都不亚于过年去逛街的样子。

当然，我们男生最大的乐趣永远都是玩儿“喷雪乐”。

那是一种在猛烈摇晃之后能喷出很多人工雪花的节日玩具，也有的可以喷出丝带。这种玩具本来是用于涂画窗花的，因为易挥发，不会留下痕迹。

但是我们却喜欢用这种玩具互喷，因为喷雪的喷射距离刚好能满足我们贪玩儿的心思。

隔得老远喊一声自己的同学，等TA转过头来就对着TA一阵狂喷。。。这几乎是每个初中男生都有的印象。

在“呲呲呲”的响声里，同班的女生们被吓得跳出老远，但她们仍逃不掉被喷成花脸猫的下场。

当然，被班主任没收掉喷雪也很难忘。

可就算校规明令禁止，我们这些自觉无法无天的熊孩子们依然天天往学校带“喷雪乐”玩儿。

离圣诞节明明还有一个星期，可是检查没收的“喷雪乐”已经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数目，而学生的手里“喷雪乐”还是多的数不过来。

“来来来，是爷们儿就该玩儿‘喷雪’啊！”

我笑嘻嘻地跑到许听雨的座位前，把怀里的两个“喷雪乐”递给了她。

反正是从君齐手里抢来的，就当借花献佛咯。谁叫他想喷我雪花来着。。。

我伸手递给她，很平常的一个动作。

如果她接了过去，那么我们之间很多或有或无的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不过我当时太天真了，因为我不知道同年龄段里有的女生想法会比男生复杂很多。

她们会把有的没有的问题全部当成真的。

直到你给出答案，或者她们自己找到答案。

我的眼睛在看着她的手，努力抑制了眼神中的期望与渴求。

拜托。。。收下吧。

空气好像忽然停滞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流动。

“不了，我不喜欢玩儿这个。”许听雨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

“哦哦，那好吧，那我给阿桂好了。”我干笑了一下。

在她面前，我从来没有一个男生该有的大大咧咧，我对于她的细微变化，都放在第一位去考虑，并作出对她有利的行动。

于是我转过身去，假装脚步利落地去找阿桂的踪影。

我觉得自己脚步里的犹豫谁也没有发觉。

“阿桂，给。”我把手里的喷雪放在他桌子上，“一起去喷君君吧。”君君是我们对君齐的昵称。

“不去。”阿桂的视线没有离开电子书。

“啊？”我记得他一直喜欢把恶整君君作为日常消遣娱乐。

“因为君君给了我十块钱，让我不要跟你一起玩儿喷雪。”

难怪他不去了，看来君君很了解我和阿桂嘛。

原来朋友关系太要好也有不方便的时候，就比如你要整你朋友的时候，他已经估计到你要出什么招了。

但是比起无人理会的独角戏恶作剧，我还是喜欢招招被看破，起码有人乐意来拆穿。

“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你会喷他的，特别是你抢了他的‘喷雪乐’之后。。。”阿桂转了个语气，眉飞色舞、神情得瑟地说：“不过他没说明天也不许和你玩儿喷雪~这十块钱够咱俩再买4个‘喷雪乐’了，然后等到明天的时候，我们再。。。”

我瞬间明白了他话中之意。真不愧是阿桂，正反都不做亏本生意，Good Job !

“嘿嘿，嘿嘿。。。”我们两人同时奸笑起来。

与此同时，去办公室抱物理作业的君齐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

“该多穿衣服了吧。。。”教我们物理的李老师关切地提醒君齐。

和阿桂订好计策后，我走到教室门口。刚好看到许听雨和班上的几个女生一起下楼买早饭去了，她还穿着那件不合季的阿迪达斯的运动风衣。

风吹的衣衫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孤零之感更甚。

看着她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又伸手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脸颊，感觉空气里的冰冷贴在皮肤上。

我忽然觉得今年的十二月搞不好会下雪。

“该多穿衣服了吧。。。”我趴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她走出校门，喃喃自语道。

一阵冬日晨风吹过三楼，吹迷人眼。

我眨了眨眼睛，发现我所关注的人已经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我没来由的叹了口气，又是一团二氧化碳散入了空中。

那时的我，早就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悄然断裂了。

只不过我还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所以我用了很多很多的寒暑日夜去反复体会。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两条相交的抛物线，开始离彼此的交点越来越远了。

很可笑，我竟然更在乎我们之间的联系，而并非仅仅是一个你。

只是我发现的有点晚。

语文晚自习课上。

同学们都趴在课桌上，一边看着阅读文，一边盘算着怎么写完桌斗里放着的数学应用题，或者英语选择题。

那时候的大家都是好汉啊，都是一人独敌语数英的存在。

“许听雨，阅读题的第三问你怎么写的？”

都说整洁的事物容易让人舒畅，于是我撕了一张整齐的作业纸，又用小楷写了行字，给她丢了过去。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话头，就是想让她和我说话而已。

我还知道，她肯定知道我是这么想的。

纸条丢过去的时候，许听雨正和刘剑宇在讨论一道古文理解题，而小纸条就从两人眼前划落，很微妙地打住了他们的讨论。

我没有一点打扰到别人的歉疚感，相反，我心里还暗爽了一下。

不过我可不能让许听雨知道，要是她知道原来我这么小人，一定会把我从头鄙视到脚的。

但是以许听雨的思考力，又怎么不知道我是故意的呢？

力道控制地刚好，小纸条在许听雨的桌面上弹了两下，堪堪停在她的手边。

许听雨看了看纸条，然后又和刘剑宇继续讨论起来。

喂，不带这样无视人的。

我有点恼火，大脑里间接地产生了一种“我不如刘剑宇重要”的念头。

我假装挠头，手握中性笔放在后脑勺上甩啊甩的，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轻摆两下，她没反应。

又“喂”了一声，她耳朵动了一下，但没转过头来。

“许听雨，许听雨。。。”我冲她悄悄地喊道。

这回连她前面的刘剑宇都听到了，但是她本人还是没吭声。

我就不信这么邪门了，你还能一直不理我。

“喂————许听雨？”我故意拉长声音喊她。

“尉迟淡诺，好好听课。”

老罗不知何时已经闪现到我跟前，她用语文辅导书的书角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很客气地提醒道。

“哦哦哦！！”我点头如捣蒜，立马摆出认真写题的样子。惹老罗生气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埋头的一瞬间，我也不忘给麋鹿个白眼：

你个没义气的，竟然不告诉我！

谁知麋鹿不以为然，还给我扮了个鬼脸：

谁叫你这么明目张胆了~

我挠着眉头正准备回击麋鹿，一张小纸条忽然从我眼前飞了过去。不用看都晓得是从哪里飞回来的。

我飞快伸手，将纸条抓了回来，然后满怀期待地打开：

“我不知道，别烦我。”

也是规整漂亮的字体，可我却怎么看都舒服不起来。

我似乎看到一个Q版的许听雨在冲我跳脚发飙。愤怒难平的样子，但依然很可爱。。。

不过在现实里，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更别说她冲我生气了。

我满怀失落地叠好纸条，又从书包里拿出日记本，珍而重之地将其夹在里面。

“哟，小秘密挺多的耶！”麋鹿笑嘻嘻地看了看我的日记本，那里面有专门的一页夹着各种小纸条。

我只苦笑了一下，犹犹豫豫地把注意力转回了试卷上。

抱歉啊麋鹿，现在好像没心情和你瞎掰烂话了。

淡诺日记：

“2011年11月25日 星期日 圣诞节 夜晚小雪

我早该知道，你对于我，是可望却一定不可及的。

但是，就在前几日，我还是做了一件蠢事。（当天并未记录，因为无法沉心写字）无论从起念如何到结果如何，都已经蠢到无人能及了。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得到某些问题的答案如何。

以后，在两个无限延伸下去的世界里，你会遇到了你的高云明月，我也会看见了我的白夜流星。

各自欣赏着星云流转、月夜微凉，其中的滋味你我皆明了，皆沉醉。但是，我们却什么都不告诉对方。

因为我们之间已经有距离了。

风向逆转，我要表达的话你都不会听到，而你。。。什么也不会表达。

就像是《秒速五厘米》中，花苗发给贵树的那条短信：

“现在的我，依然喜欢你。但是，就算我们彼此交换过1000条短信，我们的心，也只是靠近了1厘米。”

我相信我们早已相去千里，可是那时候我没手机，连最起码的一厘米都无法缩短。我也不知道，在那时，我是不是还能喜欢你。

现在，我只能看着你淡出视线，恨自己就算是千里眼也看不通、看不透。

最后你消失了，斑白世界里就剩一个我。

我忽然预感，我们离再见不远了。

我想这是我一生中最尴尬难过的圣诞节了。

圣诞老人估计会笑翻的，因为我想要的礼物本来就是妄想。

PS：未来的我，这一页不准撕！撕了你就是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