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羽毛球

　　还好，初三的我没考虑过撞不撞墙这种问题。

因为突然加入课表的晚自习宣告了我们六点放学的美好时光已经一去不返，我可没心思多想。

中考的先头部队已经杀到，我们将迎接一波又一波地考卷冲击。

是时候考验真正的技术了！

好歹还有许听雨和阿桂他们，所以初三时开始的晚自习是痛并快乐的。

晚自习只有三科轮换，语文数学英语，语文数学英语。。。痛并快乐的含义有一半在于此，快乐的就是三科晚自习里有两科是我有所把握的，而最痛的是数学跟我绝交好久了。

可以想象在数学晚自习上写语文阅读题的后果是如何惨烈。

被老王痛骂已经是家常便饭。偶尔他不骂了我才觉得有猫腻，心惊胆战的。

每次看着老王那张恨铁不成钢的忧患脸颊，我也会默默郁闷。可是很无奈的，就算我怀着有愧师恩的心思沉心学习时，函数坐标方程总要给我摆脸色。

有那么几次靠着死背题型，还有同桌麋鹿的热心帮助，我数学月考总算有一次飙到70了。可是转眼在下次月考来临时，那坑爹的函数坐标方程竟然换了一身行头，我不知道怎么给它脱了。

对，解数学题真的像是给美女脱衣。

这个比喻多少都会显得下流，但是更容易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狂热于此。

盛装美女站在眼前，看你怎么脱掉外衣看到胴体答案。

各路学霸用尽十八般武艺，各显神通。

不过我大多数时候都在袖手旁观。因为我知道我根基单薄，不是什么数学奇才，学不会乾坤大挪移。而且我在拿那些繁复衣物没辙的时候，也会很郁闷那些裁缝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说的来着，当不成实干革命家的人，就只能当磨嘴皮子的哲学家了。

所以我这个哲学家就在想着和那些武林高手不一样的问题：他们费劲心思地出这么个题有什么用？难道钓鱼甩出的抛物线也要计算了才能让鱼上钩？

如果那些鱼再咻地游走了，是不是还要一本正经地拿出草稿纸计算水的阻力还有鱼的游速，得出鱼的下一个停顿点呢？

拜托，我只是来钓鱼的。

这样难为人的差事太费功力了，所以我干脆站着看他们开武林大会，然后照抄秘籍就行了。

不过一般都是抄了就忘，所以说我也不是个称职的哲学家。

也不是我不好美色，只是我看着衣物太遮容的美女会好感暴跌。

谁要喜欢把自己裹得跟木乃伊似的美女啊？

除非他有恋尸癖。

不过还真有，麋鹿就算一个。

麋鹿是那种集乾坤大挪移、独孤九剑、降龙十八掌、吸星大法于一体的绝世高手。

她对待数学题从来都不急，一招一式打得有模有样，而且十拿九稳。就算还有一不稳，也可以向武林盟主老王请教一二。

通常都是一点就会，她就是那样的天资之才。

有时候我都要膜拜她了，解数学题搞得跟调情似的轻松。

而更要命的是她想的不只是和数学题调情，还要更进一步的发展。。。

还要跟木乃伊上床！

麋鹿你个变态。

还好麋鹿也有正常学生该有的一面，她也喜欢八卦明星，也喜欢和其他女生扎堆聊天，还喜欢和我还有阿桂、君齐四个人一起打羽毛球。

这让我放心不少，也知道我的同桌还没有心理畸形到没救的地步。

可以说，初中时代我们四人行的友谊，一个羽毛球就能凝结。

一个数学变态，一个物理变态，一个化学变态。当然，我肯定不是语文变态！

语文这种柔水淑女怎是包装癖的数学女可以比的？

一个女生要混在三个男生里多少都有点儿困难，不过我的初中时代里却有两个女孩儿能泰然而入。

一个是许听雨，另一个就是麋鹿。这的确少有。

麋鹿是那种大大咧咧的个性，跟她的羽毛球技术一样，发球都能忘了起手式。

四人的羽毛球技术里，麋鹿能跟阿桂拼到你死我活，但是我压力最大的，永远都是君齐。

君齐真的是身躯肥胖，而且发育的“有胸有臀”，搞得阿桂很多次都会悄悄怀疑自己的性取向，而许听雨看他的目光也老是在胸口处飘啊飘。

但就是这么一个胖哥，却是羽毛球高手。

每次车轮战轮到君齐登场的时候，我都会用出百分百的注意力去应对。

一个胖子打羽毛球这么好，实在是太凶残了。

这个家伙最强的能力就是无节制的不规则扣杀。我发球时最惨，几乎每一球都是带着凶狠力道飞回来，我不得不全力反扣回去。

他好像不关心会不会扣到界外，总之就是扣杀再扣杀。

搞不清他是胸有成竹还是疯狂无逻辑了。

我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动，捕捉他每一球的轨迹，在球划出下滑线之前再反扣杀回去。也只有反扣杀回去才能跟他抗衡，一味的接球只会让他的扣杀越来越凶。

于是我们两人每次都打得凶狠十足，羽球嗖嗖地飞，阿桂和麋鹿谁也不敢拦。

不过我知道，我是处在下风的。

如果说我善于用身体加速反应来抗衡的话，那君齐对于羽球的洞察力就已经胜过我了。

每次我的身体都高速移动着去判断反击，而羽球飞到他那边，他只是眼神注视，并且做出尽量少的动作用以反击。

真是可怕的观察力，而且还不止是在他的物理学科上那么简单。

多数时候是我落败，因为我的观察力不如君齐，所以会判断出错。

但是我觉得好玩儿的是，君齐这样的高人却经常被麋鹿完克，这让我和阿桂哭笑不得。

像是开了“天助我也”的外挂，很多次麋鹿发球后，那弱不兮兮的羽球硬是能飘过了君齐猛力挥动的球拍，然后软软地掉在边界线的内侧，原因只是起了一阵风。。。

这种微妙到匪夷所思的克制，搞得君齐很抓狂。

也是出于许多不能想象的理由，麋鹿就把君齐虐翻了。这是我到现在也无法理解的，大象真的被蚂蚁绊翻了。

但是没人会在意这些胜负，反正我们很够乐，输赢根本无所谓。

嗯，说到羽毛球，还不得不提另外一人，班草级人物刘剑宇。

听名字很拽气的，为人却让我不感冒。因为他和许听雨暧昧不清的，让我十分郁闷。

但是我没辙，他们在一起时都是在讨论数学题、讨论化学题、讨论物理题。。。我靠，暧昧在一起都显得正义满满，你们讨论一次语文阅读题会死么？！

每次他们用各种招式去解题脱衣的时候，我就只能干看着，就算仔细听我也听不明白。

谁叫我是酱油A啊。

我也想掉下山崖学会绝世神功啊，那样的话我就不用干看着武林盟主的女儿和魔教公子暧昧不清了。

哪怕是辟邪剑法都OK的。我当时这么想。

可惜我又不是林平之。

刘剑宇人帅、多金、学习好、体育棒、性格佳。。。怎么看都是五好男友的料。

最要命的是他羽毛球和君齐是一种水平的，所以我跟他打过很多次羽毛球，但是都各有胜负。

他的缺点是同性相斥。

被班上众女拥簇的时候，我们男生都表现出程度不同的排斥。

而我，由最初的排斥衍生了后来自以为的情敌意识，学名叫做“妒忌”。

是的，我对他不友好。

这一点从我打羽毛球的手法上就能看明白，我和刘剑宇打球的时候，就会模仿君齐的打法。

扣杀扣杀扣杀！！

杀机毕露，难遮难挡。

纯粹是人类的本能意识在主导我对于一个人的感觉，不加入任何客观条件。

无以抗拒的喜爱，对许听雨是如此；无以抗拒的厌恶，对刘剑宇也是如此。

在初中毕业很久以后，我再次见到了刘剑宇。

我发现他原本亮滑的脸颊长出了青春痘，原本轻快的嗓音变得低沉。连眼神都不如原来那样明亮了，开始变得浑浊起来。

我想：你的青春期是有多晚啊？

我与他撑死就是点头之交，彼此寒暄了两句，就和他迅速道别了。

当时是在网吧门口，阿桂已经在里面开好电脑了。

就算是毕业了，我和阿桂的友谊也没有到头，这是我少有的几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我们那天在网吧里打“英雄联盟”，我一边打一边说：

“我见到刘剑宇了。”

阿桂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哦？后来呢？”

“说了两句就走了。”

“就这样？”阿桂继续操作，但是语气里不无失望：“我还以为是针锋相对呢。”

阿桂你个二百五，巴不得乱七八糟么？也许只有世界大乱才能满足你了。

“不可能，你也不想想，初三的时候都没闹起来过，何况现在？”

当初对于许听雨这么在意，不是都没有闹起来么？更何况如今，想想也该褪色了。

“哎，我以前还以为就你的情感观不够热烈，没想到刘剑宇也是。”

我愣了一下，电脑里的EZ（“英雄联盟”里的英雄，叫做“探险家伊泽瑞尔”，玩家们爱称他为EZ）大招放偏了。

五秒之内，小队频道里一阵和谐字符不停地冒出来。

团战开始十秒，我方ADC放了个坑爹大招，输出伤害明显落后，致使己方团战失利。活该挨骂。

不过我没意识到这一点，当时的我只是很惊讶：

我竟然和他有共同点。

但是后来再仔细想想，我明白了造就我们共同点的却是不同原因。

我想他是用他的理智在约束着关于一个人的感情，他有那种“以学业为主，以恋爱为辅”的想法主导着自身。而我比较糟糕，我是太自卑了，不敢。

当时我的心里却是“以许听雨为目标努力进发”的想法。

但是后来这个目标也成了空想。

我的一个Q友最近的个性签名：爱情，本不该让自己卑微。

我想他说得对，我这种卑微胆小鬼，真的不适合去恋爱。那是王子骑士勇敢爷们儿才合适的事情，因为公主美女一穿上水晶鞋就看不到小矮人了。。。

我靠啊，早知道就穿内增高啦！！我靠啊，早知道就多打篮球啦！！我靠啊，早知道就把水晶鞋摔爆啦！！

我常常在心里咆哮，愤慨不已。

可也就是咆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