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银葫芦（一）

　　斓驯服了青石龟后，本身灵力散尽，脸色渐渐变得很是苍白。气息也浓重了不少，当灵扶着斓坐在地上，用帕子把扎入脸上的刺拔了出来。正思虑该怎样过去时，这时林中传出一阵凄厉可怖的吼声，断断续续无休无止，令人闻之心惊。当灵和斓紧紧地抱在一起缩成一团，实在无计可施，不知该做什么打算之时，突然在荆棘林中窜出一只黄毛畏兽。此兽三尾两角，目大如灯，身上星文点点，足下利爪铮铮，口张时能吞日月，闭口时能吐雾喷云。其身形高大，约与树齐，吼声阵阵，身逼向斓和当灵。二人见势不好，翻身奔跑。那畏兽身形高大，一跃之间便把二人顶了个跟头。张开满口尖牙，扑将上来，欲待吃之。当灵翻身爬起，不及言说身上疼痛，拉起地上的斓飞身奔跑，那畏兽要吃掉二人本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其犹如猫捉耗子般先要调玩一会儿方吃，当灵和斓身形瘦小，易匿石洞之中。那兽伏在地上喘息，伸前腿右爪抓之，每每将二人勾在爪甲之上跑向天际，几经摔砸，二人皆无力再逃，见畏兽面目狰狞可怖，唯有闭目等死。他二人趴在地上，畏兽气息见缓，约一刻钟时分，畏兽睁眼觇视，见二人一动不动，渐渐身形晃动，见要开嘴食之。巨口落向当灵，渣渣然便要将他吞噬下腹。当灵闭目等待，畏兽口将至未至之时，当灵手中抄起一枝荆棘刺向了畏兽眼睛，瞬间畏兽嗷吼凄厉，逛奔而去，所撞之处，树木皆伏。

　　斓高兴鼓掌，荆棘林被畏兽撞破，二人携手继续往山上行去。

　　二人体力不济，喘息间，见月色下一朵蕉叶临湖盛开，宽扁厚叶团绕，一只红花占尽风姿华美。此时当灵内急尤甚，方才颠跑恫吓，差一点儿没有尿了裤子。此时未遇到险阻，正可解决。斓捂着双眼背过身去，当灵痛快地向着那株蕉叶施了一阵春雨。再看时，山上景色已变：红粉杂淑康乃馨，孔雀竹芋丝更盛，喇叭水仙绿茵茵，腊梅黄衣紧上身。凤梨开枝春意闹，连翘朱红似丹漆，鸢尾扑落满天星，凌霄架上结石榴，六出六月龙船过，吐珠舌兰鹿角藓。不意绿萝踏马蹄，玉蕊薄荷赛谭梅。真真的是个百花齐放的光景。当灵和斓喜不自胜，驻足片刻方才忆起姥姥性命垂危，需得赶路。俄尔，风炉鼓动，绛露新生，山上寒气下来侵蚀人骨，花瓣上也滚起了露珠。当灵倏忽间又被眼前的华景所迷，竟期期艾艾起来。斓及时摇醒当灵，原来这玳瑁山上的花朵有慑人心魄的功效，世人多浮躁，落居喧嚣之所，日久天长必然生厌世之心。然但以此景共遣之，则必会弃世而幽居此间，久之，必定灵山出人杰。但斓与当灵均为孩童，虽然亦喜此景，但是终究不能长远。是以很快就出魔障，二人明知这些花妖的厉害，穿过这片花海时皆屏气凝神，丝毫不敢分心，至无花境地方才吐了口大气。

　　玉兔之下，桂留其影。斑斑驳驳的山石瞬间变得非常之华丽反复，令人不能说其一二：翡翠峰边悬鸡血，玛瑙石旁玳瑁光，和田铺满鸡油黄，岫玉松石不寻常。

　　数不尽的宝石斑斑点点，道不尽的烁光隐隐留名。斓抓起地上的一块独玉，但见明华含翠，隔眼可望地上之物。由是得宝，满心欢喜。来日錾在簪子上，等长大了且多了一件首饰。当灵此时心性明清，眼见这宝石林来的甚是诡异难测，便十分留意周遭光景，以免坠入险地。近身踩到一块田黄宝石上，顿觉脚底生刺一般，甫一抬脚，石已经粘连在脚上。宝石璀璨，闪烁夺目，令人目眩神迷，然危机往往藏于安宁之下，令人时常不查。当灵赶忙拔出石头，汩汩血流顺脚底出，滴在石头上，越发粲然夺目。斓拿起一块石头投出，起落之间，石头上已经生出了无数尖刺，细小如针，颗颗锋利无比，实在是挡路无名的夜叉。斓人小胆大，且是个鬼灵精，忽忆起鹣鲽婆婆曾言说过类此幻境，这石林本是离渊蜃景，本物不存，借以人心贪念而生，犹妄者不可过。蜃景本就是雾中花水中月，虚幻不实之物，现罹现宝石密林，必是石怪作祟。过此境地，需得找到石怪，断其根本，破其幻术，则石林瞬化乌有。

　　当灵听罢斓言心中似有所动，目光灼灼瞪着不远处的一颗流肌石望去。那石身细长如锥，立于宝石堆中，虽无粲然光华，却隐隐似存灵气，且方位正处伏羲六十四卦卦位中的谦卦，此卦主石藏，当灵虽然不懂六十四卦，但是斓却隐隐察觉出其中微妙。她与当灵商议作计打碎顽石。只是那石在宝石堆中，使人无法近身，却是令人搔首。俄尔，听得身旁松树上簌簌有声，疑是有蛇作祟，二人觇视左右。但见松树上一小人如鱼，碧发人身鱼尾，甚是诡异。在枝桠间窜跳奔跃，口中哇哇有语，不知作何言论。当灵奇之，见小人无攻击之意，伸手掌撑之，小人跃掌上，哇哇如前时。斓也奇怪，不懂她说什么。忽然小人跃石上，弹跳神速，刺刺不能相击，奔跃石怪处，张口以吞之，原来物以相生相克也。当灵与斓握手喜极，正待谢小人，但见那小人身已长高数尺，明艳秀丽，绝类红袖。倏忽间，飘然无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