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之召唤

　　“不会，我一定会没事的……”他的手不停地在颤抖，白色的衬衫被血，染红了一片……眼里透过的光，穿破了天奕忻的心。

　　“为什么……我爱你，真的，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天奕忻低声说着，忽然将眼光落在了凡天行身上。死死地瞪着……

　　凡天行似乎害怕天奕忻的眼神，匆匆离去……

　　“听到你说这句话，我此生就无悔，我也爱你……”他的眼睛渐渐合上……

　　难道世界上所有事，唯有后悔了才懂得珍惜？

　　救护车很快来了……应该是凡天行在附近电话亭报的……

　　一双幽暗的眼神再次浮现！那是一双落寞的眼睛，一滴浑浊的泪水悄然落地。

　　“凡天行，你等着……”天奕忻狠狠说出这句话。

　　某人擦干眼泪，继续看这场好戏，倒要看看，你怎么对付……

　　…………………………………………

　　她在医院深切治疗部门前久久等候，她拿出了手机，打出了一个改变凡天行命运的电话。

　　“哦？真的？那真是好极了，说实话，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凡天行无恶不作，尽管Z’L的老板要起诉他，尽管他伤害了你的男友，但是，这一切可不足以抵命啊……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电话的那一方，用及其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一段话。

　　想想天奕忻这招借刀杀人用得确实不错……

　　…………………………………………

　　她依旧坐在沙发上，强忍着眼泪，把眼睛憋红了。

　　似乎是饱经沧桑，又似乎是经历过许多……的确，凭什么？

　　凭什么我的生命要如此沧桑！？母亲昏迷，至今未醒！被最爱的人抛弃，还跟不知道谁发生了关系有了孩子！最后以为找到自己的幸福，谁知，爱自己的他死了，孩子也死了……还要是被发小出卖的！现在曾经自己最爱的人回来了，你凭什么就要了他的命？凭什么！

　　我们六个朋友之中，我和索卓洛都是女生，凭什么？她获得了自己的幸福？她和他就两情相悦？

　　凭什么要我后悔？后悔后才懂得珍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告诉我！

　　知不知道，索卓洛我很恨你，也很羡慕你，六个之中，你是最幸福的……

　　她终于按捺不住泪水，似乎心中无限的感慨，也无法向人诉说。她哭了，无声地哭了，蹲坐在地上，长发散落在腰间，像是电视剧里面的桥段……

　　……………………………………

　　凡天行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手满是鲜血……当然，是叶名琛从心中流淌出来的鲜血……

　　他也回想自己的过去，真的，做错过很多事。在他22岁大学毕业后，加入了Z’L公司，从此，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为了上位，他不惜一切，他干过很多事，很多坏事，他人面广，次次出卖的都是自己认识的朋友，同行……不然，他怎么把叶名琛的U盘插入对方的电脑来盗取资料呢？他一早就把盗取的资料的数据删除，神不知鬼不觉，又有谁知道是他干的？他大可以推卸责任推给公司的谁，和对方相熟的自己公司的人。但是，他从不后悔……

　　直到最后一次，是他害了康梓箬。如今他知道是天奕忻叫阴侲司陷害自己的，但是如今的他却是一身轻松。以后，都不会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只是想不到，他竟然这样子被摆了一道，还是和康梓箬一样，被最信任的人给出卖了……这样做，是天奕忻帮阴侲司报仇，也帮他完成他的遗愿——为康梓箬报仇吧？

　　最想不到的是，自己帮老板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而他，一有事就把他踹得有多远就多远……如今他是声名狼藉，他老板到处宣扬，因为他“出卖”公司，别人把他的旧账都翻出来了，而他的老板，则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想不到自己有这么狼狈不堪的一天啊……

　　是不是该有康梓箬那样的下场呢？

　　但是他心中仍有一丝恨意，他一生都没有对不起过叶名琛，反倒他出卖了自己！他自问不能做到将心比心，说什么考虑一下被自己出卖的人的心境……他做不到，他的确是自私，那又如何？

　　“凡天行！给我站住！”那是一个粗犷的男声，听起来雄浑有力，随即还有几个男声在附和着……

　　他心中早料到不妥，一个机灵转身……

　　那该用壮观来形容吗？那是康杰带头，后面还有好几个人，背上，手上有着青龙白虎的纹身。

　　他们手上有拿着折凳的，有破碎了的玻璃瓶，还有……刀！

　　“你？终于为女儿报仇了吧……”他似乎是在见一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他在等，等死……

　　………………………………………………

　　在医院，医生缓缓走出了深切治疗部的手术室……

　　“病人，他，情况不算乐观……”医生才说了这一句话，几个护士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医生，楼下医院大堂来了两名伤者，其中一个身中多刀，另外一个应该是自杀，刀还在身上，还是直插心脏的……”粉红衣服的护士，给医生分析着……

　　“病人现在只是靠机器维持生命，他其实很难受的，你去看看他吧……我下去帮忙……”医生留下这句话之后，做了个手势，就马上跟着护士下去。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难道……伤者其中一个是凡天行？那么另外一个是……

　　……………………………………

　　下面，凡天行流血不止，但是，嘴里一直在叫着谁，似乎在喊天奕忻……

　　旁边的康杰，在叫人砍了凡天行之后，他欣慰地笑了，一命抵一命，不错。他一把举起刀，就这么直插如自己的心脏，在他自杀，和砍凡天行的地方，正是那天，康梓箬堕楼的地方……地上似乎还有斑斑血迹……

　　凡天行，身中多刀，头部还被折凳狠狠地打了几下，满身都是血的他，却没有伤中要害……

　　而康杰，在送到去医院之后，就已经不治死去，而脸上挂起了微笑……

　　凡天行在作最后的挣扎，嘴里一直在喊着天奕忻。

　　那个医生，听见了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好像就是深切治疗部，叶名琛的女朋友？刚才哭得像泪人一样的女生。

　　他向旁边的护士点了点头，示意让她去找刚才9楼的那位女生。

　　医生摇了摇头，他已经失血过多，明明可以输血，偏偏他又是RH阴性AB型血，也就是熊猫血。无可奈何，唯有给他输O型Rh阴性的红血球，本来病人可对RhD产生致敏感性，但却遇到了30万分之1的可能性的不幸——产生了立即的溶血性反应。

　　他们摇了摇头，他始终抵不过死神的追捕。

　　天奕忻下了楼，凡天行临死都要找她，是要告诉她阴侲司事件的真相吗？

　　凡天行死死抓住天奕忻的手，“天奕忻，我，我告诉你……叶名琛上次，来，来找我……他，他说，不知道，是谁绑架了天明，但，但是，是他，报的警，结果，害，害死了他们……我承认，是我绑架了他的……”

　　天奕忻听了这一番话，挣脱了他的手，呆了几秒，用奇异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个满身都是血迹的凡天行……她随即跑了出去……

　　天很晴朗，有几位老人在谈笑风生，而她，却……天空中有一朵云，一朵像笑容的云，可是，她如今却心乱如麻，人家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是真的吗？叶名琛向自己发誓，说没有害阴侲司的！但是，凡天行他……

　　那边，凡天行笑了，但是，这样做损人而不利己，他就这么乐意去做吗？

　　医生们已经放弃了。他的心跳，越来越慢。他在等死。

　　这时一个护士来了，其他人也出去了，这个护士，是记录死亡时间的，她穿了一身粉红色，同情地望着凡天行。他也望着她，他看到了康梓箬。

　　“先生，好好休息吧……”

　　“梓箬，你来带我走吗？”他还在痴痴地说着什么话，他真的看到了康梓箬，就是这个护士。

　　“对啊……”对方笑笑，“我等你很久了，爸爸也来了，我们也快点走吧……我知道你和爸爸有嫌隙，但是不要紧了啦，来吧，我们走……”

　　“嗯……”

　　“对了，我真的很抱歉，之前这么对你……”他愧疚的落了泪，多少个夜里，他彻夜难眠，就是希望有那么一天，能够亲口跟她说这一句话。

　　“当然啦，你以后可要好好补偿我……不许再说事业未成不找女朋友之类的话！”

　　白衣天使再跟他说着话。

　　“好好……我宁愿当妻管严……我知道，我的老婆一定是个贤妻良母！”他欣慰地笑了笑。

　　“我爸说放过你了……说叫我爱你呢……”她坐在床沿，揉乱了他的头发。他们在谈话家常……

　　“真的？那真好……”他企图想坐起身来拥起她，但是却没有力气，他累了。

　　“没力气吧？好好睡吧……睡醒后我带你去我们的新家！”

　　“你要记得叫醒我，醒来之后再和你去……”他疲倦地揉了揉眼睛。

　　“恩，到时候我叫醒你，还有我和爸爸一起叫醒你！我以后可不会让你丢下我了！”她调皮地笑了笑，啊，多久以前的场面？似乎也没多久之前、“恩，记得，带我走啊……”他对着她，望了她最后一眼。

　　他永远闭上了眼睛……

　　他再也醒不了了，或许他可以和康梓箬在天堂再次相会，因为，在他死前的梦中，她答应他，带他到天堂的家……

　　“先生！先生！你，你没事吧……”心电图上，他的心跳宛如一条直线，他死了。脸上同样挂着微笑，因为，他看见了，看见了康梓箬原谅了他，康杰原谅了他，他们要在天堂相会了……

　　他的死亡时间，8：02：30。

　　护士呆了，医生随后进来也呆了，8023就是LOVE，LOVE你，爱你……

　　有人说这是巧合，其实不然，是天意的安排，让凡天行在天堂向他们赎罪……

　　凡天行的尸体暂时无人认领，而康杰，是他们公司的人，也是他最信任的一个人来认领的。

　　没有人认领的尸体，暂时会放在医院里面，而等到1个月后，还是没有人来认领，则会将尸体安葬在Q墓地，还要等墓地的编号。来来回回要3个月左右。

　　“天奕忻，听我的同事说叶名琛在深切治疗部是真的吗？还有凡天行死了……”

　　索卓洛从心脑科的8楼下了来，在饭堂吃午饭的时候，听到了那天去帮忙的护士的对话，她心中不禁有众多的感慨。

　　算命的说过，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在一起，身边的人都会死……那时候她也只是笑了笑，迷信的东西她向来不信，但是在他们宣布结婚的1个月内，发生了很多事。第9天，他们都出事了……康杰死了，凡天行死了，叶名琛昏迷不醒。现在是第10天……

　　“是，是啊……”她苦笑，她是来看热闹吗？

　　她心里烦得很，她向来不相信叶名琛没有份害死阴侲司，但是他却如此坚定地说没有，那天，交赎款的地点只告诉了给除凡天行以外的几个人听啊……加上现在，凡天行临死也要告诉她，难道不是真的吗？

　　但是她又答应过叶名琛，一起去澳大利亚，忘却前尘……

　　“你看起来很烦恼……”索卓洛看着她的脸色，竟有一丝害怕……她的眼神很恐怖，叫人不敢直视，冰冷的眼神，像恐怖片里的女鬼一样。她的双眼满布血丝，双眸是深黑色的，就像双眼化了浓妆后又因泪水而化开，满是阴霾。

　　“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曾经最爱的人害死了深爱你的人，你会怎么办？”索卓洛知道她暗示的是什么，但是她的话却举足轻重。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又何必去追溯呢？”索卓洛这样说其实就是为了让她学会放下。她走到她的面前。

　　“我知道了，算了，谢谢你的好心。”她没有看她一眼，转身走开了。

　　“其实，你心里早就有你自己的答案了，难道不是吗？”她在背后，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还有20个小时，只要叶名琛熬过了，就会没事了。

　　而那边，凡天行死去了，也有几个小时。伊卡洛接到了索卓洛的电话之后，在上完庭之后立马赶到了她那家医院。

　　“小洛……你说真的？叶名琛昏迷不醒？凡天行也死了？”伊卡洛径直跑到心脑科索卓洛的办公室，因为是休息时间所以没有病人。

　　“是真的……”她叹息，6个好友，如今只剩下3个。

　　某一双幽暗的眼睛在天的一边，死死地盯着他们，人非草木，人皆有情，恶魔也有心，他的心淌血了，是啊，还要死多少人才够呢？

　　“我想去认领凡天行的尸体。”他淡淡然地说出这一句话，索卓洛只是点了点头，告诉了他，凡天行的尸体目前的冰柜的编号。

　　“他走得很安详……”旁边的护士对着伊卡洛说道。

　　“他在临死前以为我是一个叫梓箬的女生，一直抓着我，说一些奇怪的话……但是他好像在跟说对话，可能真的看见了那位女生呢……”护士跟伊卡洛解释道。

　　“是啊，他还带着微笑呢……”他仔细地注视着凡天行苍白的面孔，心中有无限的感慨。向来凡天行和叶名琛要好，他和阴侲司比较熟。

　　想不到，凡天行和叶名琛竟弄到自相残杀的下场。而他和阴侲司……

　　他给凡天行找了块墓地，没有丧礼，没有追悼会，毕竟他，只是犯人，只是警方还没来得及拘捕，就已经被“就地正法”。何况，谁回来参加他的丧礼呢？

　　原来凡天行是个孤儿。在他办理一些手续的时候，去他家取遗物时，看到了他的日记。他在3岁的时候被一个好心人收养了，但是他却很懂事。从小他就发誓，不会再让人抛弃，只有他去伤害别人。而在他22岁，也就是他刚毕业了之后，养母就因为车祸而死，肇事者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说什么她在绿灯快要转成红灯的时候才过……最后肇事者安然无恙，赔偿了他一些钱之后就没事了。凡天行，世界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都死了。他再次发誓，不再对人有情感，怕就怕有一天，她离自己而去，让自己徒具悲伤……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动了真情，至今落得如此下场……

　　他就是这么个矛盾的人啊……因为自己的誓言，却又抵制不了自己沧桑的心……

　　他尽量不动他的尸体，因为他不想他的微笑消失。手续还有很多，可能要好几天，而索卓洛就先回医院去了。

　　医生说，叶名琛只是靠机器维持生命，醒来的几率是微乎其微，除非是奇迹，因为他是脑死亡，法律也规定，脑死就法定意义的死亡。一旦失去了机器，他就会立刻死去……

　　像母亲一样吗？天奕忻苦笑。爸爸等了妈妈20年，足足20年。

　　她的心乱如麻。

　　“他的生死，决定在你手里，他的家人不在这里，所以，你是他女朋友有这个权利——他多是不会醒来了，但是，如果你要维持他的生命的话，也可以，但是他就跟植物人一样了。这个时候，有一些家人可能会选择让他安然地死去……你最好陪在他的身边，他有什么动静，你就马上叫医生。”那位年迈的医生像她叮嘱道。

　　对啊，他的家人在墨西哥，他全家都移民了，但是他的事业如日中天，所以才没有跟家人去墨西哥，却发生了这种事……他的家人暂时联系不上，听说是上了邮轮了……

　　她点了点头，望着病床上的他……

　　“真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她抚摸着他的脸颊。

　　她的余光落到了他的头上，他的头发已经被剃光，脸色惨白，旁边时不时有机器发出的声音。他的头被纱布紧紧抱着。

　　“你还真狼狈……”她笑笑。

　　她已经肯定了是他害死了阴侲司，这件事已经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她心里，到底谁重要。

　　像索卓洛说的一样，珍惜当时，难道她还要再错过吗？

　　所谓的报仇都已经完了。罪魁祸首也已经死了，那么，那个是帮凶？

　　最爱自己，保护自己，陪伴自己的他，被自己最爱的他害死了，还有一个只是4岁大的孩子。这个心结她始终解不开，她当然知道那些所谓的大道理，什么要珍惜，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来后悔，这些话谁都会说。但是，原来真的，实施起来竟这么难……

　　但是如果让他醒来的话，那么又有何意义？她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了，曾经的誓言，去澳大利亚重新过上新的生活，这一切一切，都只能是梦……

　　“如果，你醒来之后，还是老样子，那么，你还愿意醒来吗？”她靠在他旁边，轻轻地对着他的耳朵说着。

　　氧气罩，笼络了他的身体。

　　“如果，你还是愿意醒来的话，那就算了，如果不愿意，那么，你的心，跳快一点点吧……”她看过一篇文章，她知道那只是个故事，一个脑死亡的女孩，她的家人决定将她的眼角膜捐赠出去，她的母亲问她，是否愿意，愿意就加快心跳吧……但是，奇迹出现了，她的心跳加快了……她的家人哭了。

　　她这样做，她知道，心跳离奇加快是可能率是微乎其微的一件事，醒来的话，一定是奇迹！何况人在平静时很难控制心跳，何况他还在昏迷？

　　这只是给她个理由，去等待他醒来，而不是为阴侲司和天明报仇，滥用“私权”将他“杀死”。

　　心电图没变，依旧是那样的频率……不知怎的她竟松了一口气……

　　“嘟，嘟……”他的心跳戏剧性地加快了！

　　一下，两下……

　　“这是你的选择？宁愿一辈子不醒？此后长眠于地下？”她苦笑。

　　是啊，醒来之后她不会再和他一起，那么他的生命还有何意义？

　　如果不醒来的话，就这么离开人世，那么，他的记忆，只会停留在在他昏迷前，被凡天行捅了一刀之后，那时，天奕忻亲口对他说爱他，他笑了……他们一起憧憬着未来……有着梦想的蓝图……那何尝不是好事？

　　“你就这么愿意死去吗？我在问你呢！你怎么就不回答我？我太傻了，居然，居然在想如果你醒来，那会怎么样……医生说了，你醒来的话，那可以说是医学史上的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