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复仇

　　某女孩拿着热乎乎的咖啡杯，静静望着窗外正下雪的天，法式的宫灯在咖啡厅里亮着，雪越下越大，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心也是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

　　“节哀顺变……”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这句话，苦笑，这不过是讽刺的又名词，仰望天空，夜已经深了，似乎天明不再。

　　当初她给儿子起名字，起，天明，就是因为他是她生存的动力，有着希望，天明。天会亮，无论夜多长……

　　如今？

　　无奈此路由我一个人独自走过，无奈这不过是骗人的把戏，无奈这一切悔恨亦无用。人生最痛并非生离死别，而是让悔恨充斥着心灵，侵蚀着一生。

　　是谁绑架天明，是谁报警害死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离我远去，我该何去何从？你告诉我，对不起，我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

　　天依旧会亮，而我呢？天不再明亮，而我独自走在这无人的漆黑的路上，孤寂二字早已不够，心凉。

　　痛的是他们的离去，凉的是陷害阴侲司的竟是自己的发小……

　　原以为自己会不够坚强，面对他们的离去已经够伤，而所谓的好友还在雪上加霜，还告诉自己陷害爱人的竟是所谓的发小！原以为自己会去自杀什么的，但是，不会，不能让他们得逞！特别是他……我不一定要活得比你们好，但至少要你活得比我惨……

　　侲，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求求你，告诉我……

　　她再也按捺不住泪水，参杂着雷雨声，哭泣声，咖啡杯落下的声音，她哭了……

　　“啊！”她大声疾呼着，“救命啊！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她管不上手上血液流经的痛，大声尖叫着……

　　“忻……”他走过来，又是另外一种熟悉的感觉，曾经的最爱……

　　“刚刚看你走出警察局之后就神不守舍的，所以就跟来了……”他解释着，当初发誓做一个什么像凡天行一样的人，无非是因为有阴侲司有伊卡洛。当初，索卓洛已经不可能了，妄图去找天奕忻，可是她却有一个护花使者，阴侲司。

　　心微微颤抖，如今，阴侲司死了，赢家是不是就是他？

　　答案其实是在她的一念之间罢了……

　　伴随着血液的流动，无非是一种谎言，面对他似乎有种胜利者的眼神，那么他是笑到最后的那个？望着他，失去了平静，反倒是一种厌恶，一种让人觉得恶心的感觉。

　　“让开。”她淡淡说着这句话，无视了手腕上的痛楚，“不要逼我讨厌你……”她转身离去，手却被他抓住。

　　“我是做错了什么吗？”他无奈地像个小孩子般，“阴侲司死了，那就让我照顾你好了！”他紧紧拥着她，似乎有着余温，“我知道，你忘不了他，但是我不介意……”带着温柔的语气，是她所没有见过的。

　　不错，她恨他，也怀疑他。在她眼里，凡天行就是凶手，就是幕后黑手，就是害得她失去两个重要的人的败类。而对于叶名琛，在她眼里，他就是帮凶。就因为那时候他帮了凡天行陷害康梓箬？就因为当时他与他分别做控方和辩方的证人？就因为他似乎是完胜阴侲司的那种眼神？

　　她也不知道，在她眼里，叶名琛和凡天行是一伙的……

　　他伸出手，挑起她的发丝，叹了叹气，又放下了。“是不是错过，就无法回头？”

　　她不知道他所说的错是什么，是当年与她分手，绝情地对待她？还是六年后的今天在她与阴侲司在一起之后，自私地要求复合？抑或是……阴侲司出事？

　　不懂，她向来不是一个心思极深的人，但是，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不去揣摩他们的心思。

　　他们真的好恐怖，她不知道，下一个被世界踢出局的到底是谁，只知道，人善被人欺，好人是没有好报的……

　　对啊，的确是的。

　　所谓适者生存，凡天行不也是说过？所谓适者生存，或许世界上仍有1％的好人，那时候阴侲司反驳，宁愿当1％的好人，也不愿意当所谓适者生存的人。

　　事实证明，好人，真的没有好报……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天苍苍，地茫茫，月儿照亮我心彷，路漫漫，雨纷纷，却笑世人太天真，风萧萧，水粼粼，谁人何时懂我心？

　　“不是任何的错都可以得到原谅。”她实在不知道叶名琛说的是什么，但是，无论是什么都无法原谅，拖着鲜红的手，沉重的心，摇摇晃晃地走出咖啡厅。

　　错，不是不可以原谅，只是，有时候，过不了心的那一关。

　　梦，终究会醒，又何必再作纠缠？

　　以前，我不信天，但是今天，我信了，我们都输了，你们输了自我，我输了他们，他们输了生命。

　　人就是这样子的，我们都输了，唯一的赢家是天，不，应该说是玩家。我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天，才是玩家，而我们只任凭它操纵，而棋盘的另一边，也就是与天对弈的那一个它，叫，人性……

　　我们可以和天抗衡，但是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要把人性先输掉了……

　　而我呢？我的心在哪里？我在苦苦寻找，却发觉心已变，我以前总爱装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今天，我还可以装作不知道吗？我办不到，一切皆是命，我以前从来都不信，今天，我信了，我也输了，放过我吧……天……

　　“忻忻……”低而浑厚的声音，宛如从远方而来。

　　为什么不放过我？我想静一静都这么难吗？

　　“你够了！”天奕忻愤怒地转身，“让我静一静有那么难吗！”她似乎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所积聚的怨气一次性爆发出来……

　　“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他低着头，仿佛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乞求对方的原谅，他的眼神中的那一种深邃，是别人所无法识别的。

　　“我当时帮了凡天行陷害康梓箬，还导致了凡天行和阴侲司反目，我承认这件事是我的错，但是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阴侲司这一次出事，绝对与我无关！”他似乎知道天奕忻心里在想什么。

　　“哦？是么？”她轻蔑地笑了笑，在她看来，叶名琛说的这几句话，这几句为自己辩护的话，无非是在作垂死挣扎，此地无银三百两罢了。

　　“事实上，你不必跟我解释，”她死死望着叶名琛，“当然，前提是，你根本没有做过……”

　　似乎从叶名琛的眼里，看出的除了不解就是懊恼。

　　“为什么，你从来就不相信我？”他无奈地说着，眼里满是阴霾。

　　“因为你并不值得相信，而我也不，愿，意，相信！”她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一番话来，眼睛睁得老大。

　　两人就这么怔了不知道多久，天奕忻转身离开，她懊悔，她后悔刚才那几秒钟，就在她怔住的几秒钟内有一丝对他的同情。

　　“等等，”他上前举起她的手，“无论如何先去医院，你的手在流血！”他紧紧皱眉，她的手被抓得通红，血流得更快了。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管！”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血不停地涌出，“嘶……”她情不自禁发出了呻吟，血流得满地都是。

　　原来小伤口及时包扎就好了，但是过了这么久，而且，刚才又用力过度，导致血流不止。

　　“我带你去医院！”他眉头深锁，一脸的责怪。

　　她几乎是被拉着走的，她一脸嫌弃地望着他，似乎，他，他是什么罪人。

　　事实上，他并没有多大的罪过。

　　“已经包扎好了，下次可要注意了，别做什么傻事了，还有这段时间不要沾水……”一个大约40多岁的老护士耐心地说着，想必是把他们想成一对了，并且，天奕忻是“为情割脉”。

　　她何曾不是为情受创？

　　“叶名琛。”在这短短十来分钟里，她想了许多，许多。无论如何，她的心终究无法平静，毕竟没有一个人能够如此平静面对害死挚爱至亲的凶手，而且这个凶手是自己的发小。

　　“嗯？”他对于她忽然的理睬感到诧异，“怎么了？”

　　“你想不想我和你再在一起？”她以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一番话。

　　是啊，阴侲司临死前叫她忘了他好好过的，难道她是要“执行”他的遗愿？

　　“当，当然……”他眉头终于放松了，口齿也不太伶俐。

　　“你发誓你没有害过阴侲司和明明？”她最后一次确认。

　　“我发誓！”他也学着她之前的话，如此肯定，如此斩钉截铁。他眼里透出的似乎又是那么的一种光芒，而光芒中却又有着一丝不确定。仿佛在天亮之际，有寒鸦飞过……

　　“那好，先和我，帮我做一件事……”她对着他说，“帮我报仇！”

　　“报仇？”他站起身来，这两个字是他不敢相信会从她的嘴里说出的，难道，人，真的永远敌不过自己的心？“报什么仇？”他似懂非懂地疑惑地望着她。

　　“你不是说你没干过么？帮我，为阴侲司他们报仇，我要凡天行身败名裂！”她嘴角微微上扬，而眼神还是一贯的冷淡。

　　“什么！”他皱眉，难道，你真的变了？

　　“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也有办法。”她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他拉住她另一只手，“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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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很明媚，脱去了沉闷的衣衫。

　　昨天晚上，她一直在医院的急诊室，尽管手已经没事了，却非要在这里。

　　而他，也是彻夜未眠，自昨晚那句话之后，他们没有再说任何的一句话。

　　“你想我怎么帮你？”他终于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说实话，这样憋着真的很难受。他手搭在她肩上，把她的身体转正了。

　　“我说了，要他身败名裂。我知道，他有一个项目，是他亲手设计的……”她欲言又止，似乎也没有下决定，毕竟昨晚只是一时气话，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他真的害了阴侲司，这是她一晚来想的东西。

　　她低着头，思索了很久，又不断告诉自己，不会像别人一样做得这么决绝，只是，只是让他和康梓箬一个样，被出卖，自己的成果放在别人的桌上罢了……

　　“帮我，用你的U盘把他的资料盗过来……给我……”她隔了数十秒之后才说出这一番话来，“事成之后，我们走，去澳大利亚……过些普通的生活，好吗？”她反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他们的手上面，眼里透光的光，似乎刚才在说这一件多么平常的事。

　　“好……”他答应了，深邃的眼神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想和她一起，他做错了许多，她等过他这么多年，他曾经如此自私，如今，他只想补偿，毕竟，这也为康梓箬报仇，毕竟自己是间接害了她，当初，他真没想到康梓箬会死，只是想打击一下阴侲司而已……

　　“你答应了？”他是不假思索地答应的，这多少让她有点感动。毕竟这可不是小事，一个不小心会坐牢的……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地望着他，“这真的值得吗？”似乎有种当年在大学时候的感觉，只是如今身份转换了……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他抚着她的发丝，这么窝心的话，她第二次听见了，第一次是阴侲司说的……

　　“不！”她倒退了两步，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交易！

　　“呵呵，”他笑了笑，双方只是一场交易对吧？她把他当做阴侲司，而她有着索卓洛的影子，呵呵，人与人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不是么？

　　“等我……”他轻笑着，似乎他待会儿干的只是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

　　他毅然离去，而她却有种挽留的冲动。

　　天奕忻，你真贱！你爱的到底是谁？她在心里暗暗咒骂。你知不知道，你三心二意很讨厌？你知不知道你很贱？你知不知道你最爱的阴侲司刚刚死去，你就去想别的男人？

　　她伏在墙上，失落感久绕于心，不知怎的胸口闷闷的，就是不舒服……

　　天奕忻，你还要再害死谁你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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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门铃响了，当然，按门铃的人是叶名琛。

　　许久，房里的人才拖着沉重的身体，前去开门，“哟……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天奕忻的护花使者啊……”对方一副嘲笑的口吻。

　　他的眼里再无杀气，有的只是一份普通人的冷漠。

　　“你变了……”叶名琛望着凡天行，这个发小发出由衷的感叹。他眼里透出的是一种同情。

　　是的，康梓箬的死对他的打击够大的了，但是，他还被牵连到，阴侲司和天明的死里面……

　　凡天行，你到底是因为害死这么多人而愧疚，还是为了这么多人的死而悲伤？

　　他摇了摇头，记起了当初来这里的目的。

　　不仅为自己洗脱嫌疑和和天奕忻在一起，也为了康梓箬，更为了阴侲司。

　　“凡天行，我问你，阴侲司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他语重心长地问，但是，问了又有何用？他的眼神很是迷茫。

　　“我倒想问你，你和阴侲司的仇不是更大？他可是你的好情敌……”他转身进屋，拿出了两个酒杯，拿出了一瓶82年的红酒。

　　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整理好仪容，想让别人看出他坚强的一面，但是掩饰不了的是他的眼神，黯淡无光……

　　“你……”他皱着眉头，又是这样子轻佻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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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边，索卓洛和伊卡洛在迎接新婚的房子里，“怎么了？我的未婚妻？”他顺势把她揽在怀里。

　　“只是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了……”她低着头，尽量不让眼泪留下来。

　　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凡天行，变得没人性，连最爱的女友也出卖……

　　阴侲司死了……

　　天奕忻发誓报仇……

　　天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似乎太过突然，又似乎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记得不久之前，我们发请帖，在一个月后举行婚礼的……那时候，大家都是好好的。第二天，康梓箬就死了……尽管她与我无关，但是，是我帮凡天行打的官司……那时候上庭，才过了5天……到阴侲司出事，是第7天……”他摇了摇头，望了望天，叹了气。

　　“离我们结婚还有22天，还要死多少人？”她愤愤地望着对面那湛蓝的天空，怒吼……

　　“记得有人给我们算过命，只要我们结婚，身边的人会死，你信吗？”她望了望他，对着那双迷茫的眼神。

　　“但是我不信，我信的是人定胜天！”他坚定的眼神望着她，眼里透过的是一种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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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定胜天，是真是假？记得天奕忻说过的话，人并非不可能赢天，只要不丢掉人性……

　　天奕忻望着天，说道，“能不能还给我？”她无奈地傻笑，望了望自己的心，说道，“是不是你也不要我了？”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似乎格外的朦胧，再也认不出，她说道，“是不是你也丢了？”

　　她哭了，早上回到家后，她就一直在想，是不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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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天行望着叶名琛，皱了皱眉。“好了，说，找我有什么事？不是只为了问我阴侲司的事吧？”

　　“没有……”叶名琛不望着他，怕他看出什么。

　　“你来这里也好。天奕忻怎样了？”他稍稍勾起了嘴角，也同样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她？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对上他的眼睛，似乎心里都有一种不安。但是这次叶名琛说的是真话。

　　“帮我问她，好人究竟是什么……”他拿起酒杯，转身靠在酒吧桌上。

　　依稀记得，天奕忻说过，每个人心中都有黑暗的地方，但是只要不暴露出来去伤害别人，那么这个人就是好人。

　　按照她的说法，那么，他就是大坏蛋了吧？

　　“你看起来很累，没有睡觉吧？”叶名琛转移话题，把他调开才是当务之急。

　　“你在讽刺我吧？”凡天行笑道，“像我这么没人性的人，哪里有可能睡得着？不怕，难道不怕半夜冤鬼缠身？”他自嘲，哪里可能睡得着，回想起自己的过去，害死了很多人，最后悔的是害死康梓箬……愧疚之心久久不散，心始终在跳动，只有心，依旧在跳，就不可能忘记……除非是脑死亡罢了……

　　“嗯？凡天行也怕鬼……”他欲言又止，还有下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其实他不说，凡天行也知道。

　　“怎么不说下去？我想你最后一句话是：那怎么还敢害死这么多人？对吧？”凡天行说道，“算了，我去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好了，省的让别人觉得我似乎没了谁不行……”他的不羁，无非是死地无银三百两，他知道，他口中说的“谁”是康梓箬，凡天行的眼神稍稍有种闪烁，显得黯淡无光……

　　他进去了洗手间……

　　望着镜中朦胧的自己，心中无限感慨记得小时候，经历过6岁那一次无人驾驶车祸案之后，他就觉得，人，真的很恐怖。人无论如何也只是梦一场，难道不是么？不管是好人，还是无恶不作，终究会死，那么，好坏又有何重要？

　　我不愿意当所谓的好人，因为那没有意义。但是，我更不愿意你死。

　　真的，我后悔了，我没有一晚是睡得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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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吹拂着落叶，望着落叶悄然落地……

　　他打开了放在凌乱的桌子上的笔记本。

　　迎来的，是让人焕然一新的设计。

　　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让人感到淡淡的悲伤。那是灰黑色的间条纹，有着个如监狱般的阳台，那透明的窗户，似乎让人感到遥不可及……

　　他一看，看到这栋楼的主题——死亡囚禁的味道。

　　凡天行，你是应着自己的心情，如此忧郁，才想出这个构思？对吗？

　　但是，像天奕忻说的一样，不是任何错都可以得到原谅。

　　叶名琛更加确信，阴侲司果然是凡天行害死的，因为，他的神情，他不信，凡天行对康梓箬用情至深，深到仅仅是她就足以让他，让不羁的他变了……

　　但是，只是他从未经历过……

　　他迅速把U盘插入，U盘自动把所有资料拷贝……

　　他走了，把笔记本放好，他不知这样做以后还怎么对得起他的好兄弟，只是，他……他的心智早已混乱，一方面是天奕忻，另一方面是凡天行。

　　他现在何曾不像当初的康梓箬？进退两难。

　　当然，叶名琛没有这么伟大，所谓重色轻友，他也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