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殊途，丢失的同归

一回去，便被龙、胡二人摁在门板上，硬核壁咚让羊凡猝不及防。

“说，你和白毛儿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为什么说你是她最重要的人？”

羊凡一脸为难，“我不过，给了她……一粒登阶灵药。”

“登阶灵药？！”

现在他自是了解到灵药的重要性，对二人的震惊也是见怪不怪了，鉴于保密的前提，他只是对那日原委简明叙述：“那日她受了些伤，当时我没有多想，便喂给了她一粒药丸。”

胡战走来走去，计算着药丸的最大功效，“柔兰姐的源气水平和秦宗不相上下都是源君，你又给她嗑了药……我勒个去，现在她绝对是源极了！”

龙云祥摇头否定，“没那么夸张。后期修炼不似前期那般顺利，因为每一级的修炼可以说是上一阶若干级的总和；登阶灵药虽好，但其功效更多是助人登阶保护心脉，就百里柔兰现在的等级来看，最多三级。羊凡，你那药还有吗？”

羊凡咽了咽口水，点头说道，“还有。”

胡战贱兮兮地凑过来，“给我们俩一人一颗呗，你可不能为了女人放弃兄弟啊。”

羊凡叹口气，“只剩下一颗了。”

龙云祥没好气地锤了一下这个没志气的小舅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登阶灵药乃天下奇物，羊凡怎可能有那么多？阿凡，你把药收好，不必着急服用此丹，待将来万不得已之时可作救命良药。”

羊凡点点头，“多想龙大哥指点。柔兰姐帮我找到了登阶用的功法，我打算用我的那本木书作为我的第一件登阶之物。”

三人打开那捆竹简，里面的记载内容极其繁冗，虽然都是关于火系源师的修习，但分支还特别多，不光是武器类型的分别，还有火焰形式的划分程度。刀剑算是修习最普遍的源器，自然在这里面的内容最多，就一捆竹简，三人硬是研究了两个时辰，方才找到了最适合羊凡的修习方式：

“在这里。这里是关于神书的登阶方式——古之神书，精髓多为言灵，故其外形末者，内核为本真；料世人参差不一贵贱有别，其领悟全能者世间十不存一，故略习之，悟其皮毛之术，亦可稍逾登阶，以待来日且行且参悟。”

羊凡向下翻去，便是详细的说明：

“取古书功法，烈火焚之，得其言灵之烬，散于剑刃；转其魂宿于神识，悟其符阵，绘于剑刃。”

羊凡看向窗外，皓月当空，直觉告诉他，今夜绝对是一个登阶的绝佳良机。

燃气一盆大火，借着熊熊燃烧的火势，他务必要攻克这一关。龙、胡二人也不闲着，为羊凡冥想护法。

妖娆的火苗在他眼前摇晃，他取出梵天诀，就像是在告别一个故人一般久久端详。

故人么……他燃动手心的源气，赤红色的烈焰舔舐着古朴的木书，从木书的边缘开始，燃起了散发着绿色光芒的星点，他肉眼可见，上面刻着的符文随着烈焰像秋后红枫一般坠落到剑上。

羊凡的另一只手动用大量源气，鸣鸿刀随之伸展，符文也慢慢渗入这蜿蜒曲折的沟壑之中。在那一刹那间，握剑的手如同攥着一块千斤玄铁一般沉重，压的他不得不弯下臂膀，源气如同抽干一般快速流逝，心跳也随之加快，呼吸急促，原本温润的火焰环境忽然变得滚烫。

那二人不由得一惊，因为火炉的火势早已失去了控制，肆意地舔舐着周围的环境。胡战连忙站起身收拾宝贝家当，“我去怎么还失火了呢？快灭火啊！”

龙云祥满脸是汗，但他很是冷静，拦住了胡战，“等等，这是阿凡的修炼领域；如若此时灭火，非但无用，反而会坏了他的登阶仪式，走火入魔。仔细看，他的周围有一层金色屏障，在保护着他。我们先观察，你把贵重东西收集一下，反正这个房子也不值钱。”

羊凡双手逐渐合十盘坐于地，鸣鸿刀悬浮于自己面前，吸收着外界的符文。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周围有一片片金色的羽毛，在火焰中凄美地焚烧至灰烬，包括羊凡的衣服，也慢慢一块块烧落。隐隐地，他背后散发着光芒，沿着纹路，可以看到那对凤凰一样的羽翅纹身。发箍脱落，飘逸的长发亦被染成极致的金色。

只见他眉宇紧锁，眉心处，那飘荡在耳畔的言灵灌入。在他的神识之中，一排长阶，赫然出现他面前。

长阶一路高攀，直通那黄昏时的天霄。他赤身回头望去，正是那棵苏醒时的梧桐树。

台阶并非想象中的那样完美，而是一路碎裂，甚至有的地方明显已经断掉，只留一个主基在苟延残喘。

漫长的天梯，他不知要走多远才算停。手边满是《梵天诀》的绿色符文，就这样，他踏上了第一步。符文也随即脱落，嵌入这台阶上的缝隙。在落脚的那一瞬间，脚下波状向外扩张，随即如电流般传递到大脑上。

羊凡的目光凝滞了，因为在他眼前，又回到了无尽的黑暗——

“是你害死了我们，都是你的错！”

数十个僵尸从燃烧的灰烬中爬出，浑身拖着污浊的血迹，为首的那个便是自己的老爹。

“你不为我们报仇，来这里寻欢作乐！”

他心一乱，本能地往回收腿，但无形的力量压住了他的肩膀：

“莫动，登阶不可退却，否则前功尽弃。”

他听得出，那是猴子师父的声音。但他还是止不住心魂的颤抖，因为这是他一直存留于心的梦魇。

“总有人以利为上品，或是追寻俗世暧昧的逻辑；你于这乱世任人摆布，断然会因他人一己之欢而迷失无法自拔。战胜你心里的恐惧，虽千万人吾往矣。”

羊凡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焕发色彩，看着这群丧尸，他不偏不倚，正面直挺挺地走了过去，淡然说道：

“不可兼得，怎可不染。”

迈出第二步后，一切烟消云散。在第三个台阶上的，正是那只猴子，他的身旁，插着一根金色的棍子。

“故他日之灾祸，汝可知乎？既知之，何故背道而驰，不远万里来此良地行苟且偷生之事，汝罪心安在？”

羊凡不卑不亢，“无罪之有，何来残喘？君子报一时之仇，纵十年而不晚矣；一者，他者之灾祸，我既善意劝诫而无人在意；二者，伤天害理之事皆源自匈奴，何故归咎于当事无知之人；三者，交集不过半日，熟能亲乎？”

“不过是脱罪之词罢了，任何悲剧发生皆由当事者无知或无能造成。”猴子站起身，看着手心的莲花在日暮里凋零，面对下面的爱徒，眼神之中既是欣慰又是惋惜，“世间本无对错之别，皆为千丝万缕缘分所致；汝首步既如此，便步步不可逆转；汝终有一日会明了，事到如今汝所作所为，皆需汝一生乃至毕其所有偿还；你我虽为师徒，旦为殊途，暮何来同归。”

羊凡的眼神之中充满坚定，便踏上了第三步。“如若畏怯而寸步难行，便终于始；身份特殊，徒儿自明白前途艰险，故不可惶惶而终日，前人无路可留，便由后来者开辟；茕茕孑立踽踽独行，未曾易初心，万劫不复，凡寻得答案，死亦无悔。”

猴子师父的身形逐渐透明，但一身白袍仍如绽开之盛莲一般。或许得道许久的他，在对外世的态度上早已随和，不似曾经的嫉恶如仇，他从袖袍中取出一个头箍，平声说道，“跪下，双手合十。”

他仍像曾经的那个小僧侣一样，听话地跪下等待阐释。

猴子把头箍戴在他头上，如同加冕，在念动一系列梵文咒语之后，《梵天诀》的绿色言灵符号也随之刻在头箍上。

“欲戴王冠，必受其重。待你真正领悟《梵天诀》之日，头箍自会消解；而在此之前，对于你这个使用者，它既是良缘，亦是灾祸。心怀悲悯看世间，心如空明待万事，既留济世佛僧也好，羽化登仙道者也罢，唯参悟一点方能明了二者存在之必要——力量强大与否不在于其表面强弱，而是其存在必体现之守护价值。”

待他睁开眼时，猴子师父早已消失，头箍就像一个装饰一样留在头上，他试着去脱，却脱不掉；他立在这第三层台阶上，台阶下的梧桐树也随之坍塌，陷入下方无尽深渊之中。

一个转场，让他回到现实。金色的长发回归常温时的黑色，他赤身裸体站在灰烬中，手里握着那把冷却下来的鸣鸿刀。

早已不是原先的剑模，鸣鸿刀也彻底变成弯曲的刀型，赤色沟壑依旧留存，只是上面布满符文。

龙、胡二人一宿没睡，三人也迎来翌日第一缕阳光；围观而来的，也是诸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哇塞快来看，头一次遇到登阶把房子点没还带裸奔的人哎！”

羊凡自然不懂害羞之事，龙、胡二人赶忙取来事先准备好的衣服，盖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