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殊途，飘渺的同归

碎玉飞溅，把羊凡的手扎成了刺猬。乐游冲过来给师父一边拔溅血的玉石一边心疼地哀嚎，“我的通天玉啊……”

“很贵吗？”羊凡看着自己被裹成粽子的手，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地问道。

乐游尽量保持微笑，“不碍事师父，我还有备用的呢。”

几个力士把另一个完整的石狮子搬了过来，羊凡试图解开绷带，“我还需要试吗？”

乐游赶忙抓住师父的手，“不用不用师父；您的源力最少在六阶源极，只是体力值太低，如果登阶筑基保持在上品，使用上号丹药进行萃洗的话，不出十年您一定能恢复当年的实力！”

当年啊。羊凡问道，“当年我是什么实力？”

乐游俯看着瘦小的师父，透过他的墨色眸子，曾经的那道赤色身影，那挥舞着长槊的战神，仿佛就在羊凡的身后。

“您很强，超越我见过的所有人，在初次收我为徒时，您在源神浮祭巅峰；但那时您告诉我，曾经的您，胜过一切。”

听得此话，羊凡不禁笑了。原来当初的自己这么自大啊，如此不可一世，难怪会陨落。

羊凡走下去，一路拉着不情愿的琉洛走了上去，“没事的。既然他们想把你当成萃洗登阶之物，那你肯定具有不凡实力。”

琉洛还是不懈地解释，“都和你说了我只有源启，我很菜的；让我就这么上去，实力被你师父看到会很尴尬的！”

羊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刚刚还在笑，但看到羊凡冰冷地面容，笑容也随之凝固。她有些害怕，自己也没有触怒他吧，至于这么看自己吗？

“那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是跟着乐游南下，还是派人把你送回楼兰？”

琉洛一时语塞，“我……”

此刻的羊凡就像是在审问犯人一般质问着她，她再不敢像之前那样撒娇来萌混过关。“我只是想跟着你嘛。”

羊凡冷冷地指着石狮子，“上去。”

琉洛左顾右盼，眼瞅着混不过去了，便咬咬牙，狠下心来走了上去。

美眸微阖，薄唇之间轻轻叹息，便将手放于石狮子口前。

“嗡——轰！！”

羊凡手疾眼快，一个健步冲上去把她拉了下来。上一个石狮子只是爆掉了头，这次还没等源力注入石狮子便彻底粉身碎骨。

羊凡怔怔地看着丢在地上的琉洛，在她身边，悄然出现一圈金色的布满纹路的光晕。她只是被吓得魂不附体，泪眼汪汪地看着羊凡。

羊凡自顾自喃喃着，一个奇怪地名词脱口而出，“天，天选之人……”

他并不知道何谓天选，只是前些天在《梵天诀》中看到的——天选之人，千载难逢之奇才也；万修为上品，何须假他器。

简而言之，天选之人的源石为自修炼体，不需要借助源器辅修，在登阶之时，无需他法便为上品；在平常环境下便可以如同寻常人遇良机快速修行以至过甚，如果她自身遇到适宜自身属性修炼的环境的话，会以数倍亦或数十倍速度突飞长进。

天，天……羊凡只觉得后脑发胀，一些不好的回忆又开始涌现——那把剑，那把至高权力之剑，仿佛此刻在自己头顶划过。

“乐游，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乐游的神色凝重，但又没有多说什么。他弯腰搀扶着羊凡，耐心地扶回了屋。琉洛坐在地上，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她捡起地上的碎玉，身旁的光晕一圈圈逐渐消散。

夜过半。她独自悄悄跑了出来，天气微寒，她披了一件棉衣，一边给手哈气，一边倚靠栏杆望着月色。

可能月亮也会感到寒冷吧，只露出一小截月牙。

“好，现在你总能说自己的身份了吧？”

她转过身，看向阶下的乐游。再无往日里的活泼好动，神色流转之间满是感伤，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针对自己，索性直接用了官话，“乐游师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和羊凡今天都怎么了？”

乐游一脸愤恨，“少装蒜了，天界人！天选之人只会发生在天界，你一个天界人一直跟着我的师父，究竟是何意图？”

“天界人？”琉洛感觉不解，“天界人是什么？我都和你说了我是从楼兰来的啊？”

乐游咬牙切齿地说着，“楼兰在三年前就灭国了！你欺我师父年幼，但可骗不了我，卑鄙的天界人！现在师父不在，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和天界是什么关系？！”

琉洛被接二连三的质问吓得胆战心惊，“楼兰，真的没有了吗……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凭什么怀疑我！”

“神语。”乐游一针见血，“你能说不同的语种，不是你精通语种，而是因为你和我师父一样，掌握着那门可以和任何语言交流的语言。只有天界人，才会说神语，我这么说，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乐游拔出腰间的佩剑，一步步走进自己，“是你自己滚，还是我来？”

她害怕得不由得释放出源石，可是这淡蓝色的源石光秃秃的，没有任何依靠。

乐游不屑一笑，“天界人都变得这么自大了吗？就凭一件裸源石？”

她咬紧下唇，死死盯着那把剑锋的寒光，连连向后退却。

“够了乐游。”

乐游停下脚步，羊凡就在身后。

羊凡面色还不是很好，即便休息了一下午。他双眼似闭未闭，“她是无辜的。”

乐游一下子急了，“师父刚刚你肯定也听到了，她可是天……”

“天界人，天选之女。”羊凡很是平静地说出了关键，“乐游你都快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成熟啊。”

乐游不敢说话了，因为现在的羊凡即使承认是自己的师父也断然不敢指责自己，能说出这话的，那便是曾经的他。

羊凡自嘲道，“那个傻子不就是被上天惩处过嘛，现在他又站起来了，完好无损地站在你的面前。琉洛，我只想听实话，你的过去，你的经历。”

乐游气不过，把剑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愤愤离去，“你就宠她吧！”

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琉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过来哭着抱住了羊凡，“楼兰，楼兰真的毁灭了吗？”

羊凡还想挣脱两下，最后也就从了，“所以你说你是楼兰富贾之女，此话该从何处说起？”

事已至此，琉洛只好承认自己的谎言，“一觉醒来失了记忆的又不止是你一人！待我有意识的那天起，我就被楼兰的一家收养，我不知道我的过去，我也不想知道，当时只认为自己是他们的女儿罢了。可是好景不长，他们开始四处搬迁，我在此过程中与他们走散，随后流亡于此。我承认，他们并没有钱，他们只是穷人，我好面子说了谎！但他们肯收留我，就像你一样，一直带着我！”

她倒在自己怀里哭的像个孩子，羊凡竟有了丝丝同情之心。羊凡问道，“那你何故骗我？”

“老人多次叮嘱不可把我的天选之人的身世告于他人，我言听计从；第一次见你，我那时候很害怕，但后来发觉你没有歹心，便扯了个谎，打消你的疑虑；我只是想跟着你，没有别的意思。”

她擦干自己不争气的眼泪，格外认真地说道，“那天的爆炸我为什么会救你你心里不清楚吗？你的自愈能力可没有你想象那么强，不然你的手现在早就好了。”

羊凡瞧了瞧自己裹成大粽子的手，苦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琉洛感觉有些厌烦，又一把推开他，“你就是一根木头，笨死你得了；我该告诉你的都说了，要杀要剐随你。”

羊凡紧随着说道，“意思是你听我的？”

“不然呢？”

羊凡松口气很愉悦地说道，“那好办了。你跟着乐游去江南吧，我去漠北军团。”

琉洛刚要答应，但转念一想，感觉事情不对，“慢着，你还真的要去参军啊？”

羊凡和她对视着，一言不发。

她赶忙转变了，“不行不行，我要跟着你。”

羊凡道，“军中难容女流之辈，更何况我自身难保，又怎么确保你的安危？跟着乐游，这是我目前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等我打完仗，一定会去找你们。”

琉洛拦在他前面，“乐游他答应吗？我知道你有杀父之仇要报，可是你不过是一介源启小辈，你要是死在那儿怎么办？为什么不在江南学院韬光养晦在出击呢？”

羊凡目光冷静，“这是我的选择，或者说我没必要选择；我记得那群杀了全村人的匈奴人的嘴脸，如此良机我断然不能错失。”

泪光之中，琉洛看清了眼前这个男孩子的面目——他不会像自己亦或是乐游那样掺杂个人的感情，而他所说的复仇也并不是心绪所然，更像是在完成一个任务一样。他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更像是一个纯粹的战士。而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他的一个累赘。

羊凡淡淡说道，“你该让开了。”

琉洛赌气地一甩胳膊，“走吧走吧你这个冷血动物！总有一天，我会不需要你们的保护，我也会和你一样强！”

羊凡只是默默注视着她的娇小的背影，但不知为何，心里再一次有了一丝丝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