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漂泊，难得的暂欢

辗转又过了半个月，他们终于到了河套，贺兰山。

这一带有了久违的人烟，人们也不再那么野蛮，街市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琉洛像是村姑进城一样东瞧西瞧，奈何二人身上空无一文，羊凡也不惯着她，一路头也不扭地朝前走。

“不过是一些胭脂水粉，至于这么大动静嘛。你们的楼兰难道没有这些东西吗？”

“当然有了。”见得羊凡走远，琉洛赶忙跟了上去，“但你们华朝是真有钱啊，敢花大成本大制作，这种奢侈品在我们那里只有我家才能买得起。”

羊凡看着她一脸得意的神情，便又默默向前赶路。

全途问路，风尘仆仆。

他拉着琉洛，防着她再次跑丢。来到红门前，扣了扣门环。

“老爷，有两个孩子要见你，说您是他师父；单看衣着打扮，是从西边来的。”

大厅之内，办事公堂。眼前这位年轻男子扶额闭目养神，银白色的长发不扎不捆倾泻而下，单看面庞，恰似花间白兰。

看得出，他对这样的公务并不上心，对这件事也没多在意，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在等什么——堂堂江南水师都督会来这里当一介县令。

“西域来的么……”他没有睁开眼，“不过是流离失所的不幸人家，给予些许银两谋生罢了。”

过了许久，管家又走了回来，“老爷，他们执意不走，说是虞小姐让他们来的。”

他放下手，碧穹色的瞳孔露出，满是兴致，“虞小姐，虞月霜——这次我倒要看看你给我找了什么麻烦。”

能让县令大人出个门好像还不是很容易，羊凡看着门前的大鼓，便抡起鼓锤。

县令大人刚一出门便看到这番景象，原有的淡然与安逸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恐和紧张：

“别敲，敲不得啊！”

羊凡盯着他，毫不犹豫地敲了下去。

“咚！”

好家伙，这破鼓几十年没人敲过了，这一瞧，眨眼功夫来了一大群围观的路人：

“来案子了来案子了，乐大人终于要审理案件了！”

这么一敲，把乐游的完美主义和强迫症敲得粉碎。当年新官上任，他曾向县里所有人保证过，还他们几十年风调雨顺，路不拾遗。但现在这个孩子，残忍地打破了他的誓言。

乐游叫来人把群众们全部驱散，“别看了别看了，小孩子恶作剧，说你呢，别交头接耳的！”

看着乐游忙的不亦乐乎，琉洛噗嗤一笑。乐游看着这俩小孩，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拎起二人便朝里走，“你俩要是今天不说出些道理，我让你俩洗一年的茅房！”

公堂之上，只有乐游和管家；公堂之下，也只有这二人。

琉洛看到他高兴地大喊，“你就是羊凡的师父乐游吗？”

“啊嘞？”

这话问的乐游直接傻眼，因为他能听明白的只有自己的名字，他悄悄问向管家，“这是西域那边的话吧？”

管家翻出一本书，“老爷，这是全书，可以翻译西域话。”

琉洛这才意识到，一直以来，只有羊凡能听懂自己所说。

乐游一个字一个字查了老半天，终于把一句话蹩脚地讲了出来，“名字，那啥，你的，还有，那个人。”

羊凡站了出来，“我能听懂官话，乐游师父。这次来是一个姓虞的姐姐派我来找你的。”

乐游还在翻书，不经意间抬头看向少年，手中的书不由得掉落到地上；他觉得很面熟，但又说不上来是谁，只是这少年太稚嫩，太年轻。

乐游颤抖地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羊凡。”

羊凡，阳梵……

他看着羊凡腰间的剑，便完全不顾身份地跑上前查验。反反复复摸了大半天，他终像个孩子一般哭出了声：

“师父！”

这声师父差点把羊凡给喊夭折，羊凡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大老爷们抱着自己的腿在哭，难道他不是自己的师父吗？

一个时辰后。

乐游派人把羊凡和琉洛洗的干干净净的，换了身衣服，像宝贝一样供在房内。此刻的人类迷惑性行为便是，整个衙门集体收拾东西搬迁。

乐游喜极而泣，“快找笔墨，我要给皇帝小儿修书，这破地方我待够了！二十年，我终于可以回到我的江南宝地了！”

管家怯声说道，“老爷，皇上一直给您下旨求您回到江南学院的……是您不肯回罢了。”

乐游白了他一眼，“今朝不同于往日，看见没，我找到我师父了，我现在功成名就，回去有面儿。”

他乐呵呵地跑到羊凡面前，羊凡抱着一碗油浇面吃着，默默地看着他。

“虞女侠说，你是我的师父。”

乐游撇撇嘴，“女辈流言蜚语，怎可轻信？师父，你怎么不记得我了？还有，您怎么变得这么小？这位是师母吧？”

好了，羊凡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一个月以来乐游在自己心中树立的美好形象，在此刻全然坍塌。

羊凡平静地说道，“她是我在路上救的一个被绑架的西域千金小姐。您比我大这么多，一口一个师父叫着，我真的不习惯。”

“那怎么行啊师父。”乐游左瞅瞅右瞧瞧，“师父你从哪里来啊？一路风尘很是辛苦吧？”

羊凡把自己从苏醒以来的所有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乐游。

“匈奴人？他们敢挑事？师爷这件事，我绝对不能放过他们！待我向皇帝小儿进书一番，我的江南水师，定扫荡他们的居胥山！”

是个人都知道水师和骑兵的区别吧……羊凡逐渐发现该怎么平息这个二货的情绪，他尝试着叫了一句，“徒，徒弟？”

“哎师父在呢。”

羊凡有点想笑，这招还真的管用。他故作镇定，用大人口气说道，“你师爷的事情，还不能你来插手；我会亲自前去复仇，让他们后悔莫及。”

羊凡伸出手，“乐游，我真的失忆了，你能告诉我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乐游看着羊凡，这才意识到此刻的师父不过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他于心不忍，不忍将之前悲惨的过往告知于羊凡。一想曾经那叱咤风云的战神，乐游鼻尖一酸，“对不起师父，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您；待您弱冠之年，有了足够的承受能力，我自会全部相告。在此之前，我想请师父随同徒儿一同回到江南学院，帮助师父恢复全部实力！”

羊凡摇摇头，“羊村的事情因我而起，我不能坐视不管；这是我亏欠乡亲们和我父亲的——我打听过了，漠北军团正在招兵，我会加入其中。”

乐游正在给他把脉，听得如此，顿时脸上挂满了慌乱，“漠北军团成天打仗，会死人的，师父在哪里凶多吉少，我不能放心让师父过去。”

羊凡摸出《梵天诀》，“乐游，这就是我现在的宿命，我必须要去；而且我都是你师父，我怎么可能会死。”

“可师父你现在的实力仅仅只有源启一阶啊。”

这家伙还真的给自己把脉把出来了，就连自己都找不到自己源石的位置。看来那只猴子说的不错，源气开始觉醒，但就目前来看未免还有些弱——杀那么一只小狈甩两个技能体力值就空了。

“师父不如在这里歇息几日，等一切安顿好后再做决定？”

“可我看着你一个府都在搬家啊。”

“我这里不着急，等皇帝下旨我再走。”

看得出乐游实力不俗，敢直呼皇帝小儿的，普天之下恐怕还没有几个人。既然如此，羊凡便不再着急，也便答应下来。

几日的相处，羊凡对他的警惕也逐渐放松。他本不相信一个无事献殷勤的家伙，但观察了几日才发现乐游是纯粹的无事献殷勤。

这天，乐游左右相盼确定没人之后，偷偷跑到了羊凡的房间。此刻，羊凡正在翻阅《梵天诀》，因为上面出现的最新的一段，他研究了很久也不是很懂。

乐游一笑，“师父，忙呢。”

羊凡抬起头来，“找我有事？”

乐游不好意思地捎头道，“有一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但说无妨。”

“师父是在一个驿站结识的琉洛吗？”

羊凡瞬间懂了乐游的意思，也就没让他继续往下套话，“你是在怀疑她？”

乐游连忙说道，“师父，你别误会，我只是……”

羊凡摆摆手，“我也怀疑，一路上我都在试探她，最后的结果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我真的好奇是楼兰的哪家商贾会有这么笨的千金。”

“楼兰？”乐游脸色突变，“楼兰不是已经被灭了吗？”

此话一出，二人四目相对了很久，整个房间的空气也十分凝重。乐游捋了捋思路，“师父，容徒儿想个对策，揭穿她的真面目。”

翌日，乐游带着二人，来到一个石台上。

羊凡指着问道，“这什么啊？”

石台上，放着一个石雕塑，像是一只石狮子。但细细观察，上面布满歪歪曲曲的纹路，归根溯源，皆汇集于狮子口。

“初学者的源气微弱很难观测，此乃通天玉绘制，在源君之前都可以观察到。”

羊凡问道，“乐游，你现在什么实力？”

听得此话，乐游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仿佛揭开了沉睡在DNA里的记忆一般，又像是老师在检查自己的假期作业一样。

看着乐游的异样，羊凡很是不解，“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乐游擦了擦冷汗，“以前被您问习惯，被打怕了。弟子不才，枉费师父教导，现在停留在源帝列纹瓶颈阶段，求师父轻责。”

虽说眼前这个小师父失忆了，实力不存在了，但乐游怕的就是突然师父恢复实力和记忆，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之意。

“源帝列纹……”羊凡想了想实力等级规划，“已经非常高了，我为什么要责备你呢？”

听得师父如此说，乐游松了一口气。现在的师父不同于曾经那般严格，但依旧存在着那时候的豪爽与淡然，只是十五岁的年纪，便有如此心智，他不由得更加佩服羊凡了。

琉洛冲到前面，“源帝列纹？！拜托，我们那里最高才是源极，已经算是超级强大的存在了好不好嘛！”

羊凡默默撇了她一眼，“你不是说你听不懂官话吗……”

她不好意思的捎捎头，“略懂一点。你别愣着，乐游是想让你上去试试源气。”

羊凡走上前，把手放到了狮子口。很快，赤色的光芒汇入狮子口，跟随着纹路一直向后蔓延，越过了指标上的一阶源启、二阶源从、三阶源士、四阶源玄、五阶源君……

“嘭！”

石狮子抖动了一下，便碎裂成无数碎片，砰然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