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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外滩星火2

第17章  外滩星火2

书名:寻梦之旅作者名:三道劫数本章字数:4053更新时间:2023-12-27 18:38:51

我用了一个上午,为这两个乡写好牌子。白底黑字,油光灼亮的朝区政府那个走廊里一摾,来来往往的干部们和来区里办事的人们看了,无不驻足流连,极口称赞:“好,写得呱呱叫!”当然,给我的所谓“润笔”我不能拿!

这一来,惊动了区领导,以及区政府的所有人员,三三两两的议论开了:我们区政府又多了个会写字的青年干部。区委梁秘书长发话说:“陈柯嘛,我们秘书科要了!”就这样,在我的头上加了个谁也弄不懂的“辅导员”的职称,在秘书科兼做文字工作。原因是秘书科已经满员,我一时插不进去,就这么一身两用:忙时,抽调到各乡去,深入农业生产第一线“辅导”,因为我是“辅导员”嘛;而大部分时间,为秘书科做大量的文字工作。

区政府距离我的家约有八华里,这是乡村里的路,沿途小圩小埂弯弯曲曲,谁也没有正规测量过,是个没谱的数字。说它有十里或者十二里也不为过。由于老一辈人说惯了,八里就八里吧,正如人们说的:“乡下的路,是呆子路,十里打八折,不算尾子数。”我日常虽说住在区里,要是不随领导到各乡去检查工作,我这个在秘书科里既无名分、也不在编的文书,还真有点自由自在,可以每天赶回家去住宿。我说的这个家,当然是方凝玉独居的那个家,参黑进门,第二天清早冒黑出门,再往区政府赶。区里人认为我是回自己的家里去了,家里人指望我在区里工作忙,无法抽身回家。就这么,我自认为做得隐蔽,神不知、鬼不觉的,两头蒙混,悠然自得!

那时候的区政府,区委书记、区长们,连一部专用的吉普也没有。上自区领导、下至公务勤杂人员,把自行车当成了主要的交通工具。对我而言,自行车是稀罕物!平常全靠两条腿走路,随领导下基层,临时与各科借用一辆自行车。至于我晚上回家,说什么也不能骑自行车了!莫说骑自行车回去招惹是非、暴露秘密;就说晚上那水乡的小圩小埂,又窄又长,一不留神连车带人栽到河塘沟渠里去,淹不死也会吓死。因而,全靠两条腿摸黑步行。

我就在这个秘密的“夹缝”中,日复一日地工作着、生活着。当然,每月总有几天,尤其是关饷的日子,必定要回家看望两位老母亲,送点零花钱,或是买点食品之类孝敬两位老人。凡是像这样的回家,都是在大白天,更谈不上留宿。当邻居们看到我时,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板凳还没被屁股焐热;重点是跟伯母她老人家拉呱几句,起身就走,母亲留也留不住,妻子更是泪眼相望。时间长了,妻子对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我回不回家,对她也无所谓;只有她回到娘家,在她的父母、兄弟、姐妹中,包括在县、区、乡、村四级身兼要职的亲属面前,她可就要泪水横流、唏嘘不已了。

1956年元旦在即,妻子早在两个月前,含泪远去上海。过她一年一度“保姆”生活,这可是我的“黄金”时期。直到开年的四月底、五月初,这大半年的时间空隙,是我和方凝玉无限期的“蜜月”!我和方凝玉的情感,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增长!尽管我早出晚归,往来秘密,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个独立生活、如花似玉的拔尖子姑娘,又是常在乡、区两级文艺调演而轰动一时的共青团基层干部,就像一朵招蜂引蝶的鲜花,招来多少闻香而至、攀亲求偶的青年男子?其中不乏干部子弟,他们无不想方设法。有的请人出面说合,有的直接上门来献殷勤。都被方凝玉既大方又得体地婉言回绝了!一些“包打听”也就应运而生,总想追根穷源、寻找原委,一个名播乡里的妙龄女子,为什么她会如此死心塌地的“待字闺中”?

好在方凝玉是独居,三间正房,一个篱笆小院子,两重门,两把锁。她白天忙农活、忙团的工作,晚上教识字班、搞文艺活动。她有情有趣又无拘无束地工作、生活着,个人的婚姻大事,在外人看来,好像与她无缘,一任那美丽的青春飞逝而毫不怜惜。其实,我们在秘密生活中另有天地,用一句旧话形容:两个人如胶似漆。这个“地下”的恋爱生活,似乎使我俩忘记了岁月,忘记了冷暖,忘记了人间真正的艰难险阻,甚至看不到眼前的一切障碍,两颗年轻人的心啊,醉倒在转瞬即逝的“幸福”之中而得意忘形!难怪有人说,热恋中的男女,总是那么“鼠目寸光”!这倒是我们俩的真实写照。

“预备党员”半年多也没有批转下来,看来是搁浅了。一次,我暗下里找到组织科的一位干事。他告诉我:“你的入党志愿书上已批准了预备期一年。但是,领导突然交代暂不公布下发。”这是组织秘密,这位干事话说得如此,已经违背了组织原则,我不好再次为难人家,暗自伤神。难道能怪我的妻子有一位堂哥哥,是本区的区委委员、组织科科长呢?莫说我和方凝玉之间的是是非非,被那些上门来求亲未遂,以及一些“包打听”们拨弄的沸沸扬扬。光凭妻子多次回娘家哭诉,人家看在手足情分上,我陈柯在领导们的眼里,不!单说在组织科长的眼里,已经是大逆不道,哪还有资格入党?这次能“误调”到区政府来工作,也已后悔是多余的了!

一天,老岳父到区里来办事,见到我他阴阳怪气、旁敲侧击地说:“调到区里来工作的人,大多是百里挑一的尖子,可惜党组织不解决,那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喽!你就没托人问问,什么时候那党组织能批下来?嘿嘿嘿……”她见我低眉垂眼的懒得回话时,忍着性子又说:“青年人立身处世要讲究个品德,在新社会,连家庭关系也搞不好的人,还配入党、当干部吗?唏!睡觉也没带枕头!”他扭头就走,边走边自言自语:“要老婆,还是要党组织,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我听了一口气直往上冲!我们翁婿之间,很少有过正面交谈,像今天偶然相遇,又是在区政府的秘书科,双方言语再不投机,也不能当面发难、顶撞?于是,我强忍住怒火,也不想起身相送,冲着老泰山的背影,也放声俏皮地说:“如果党组织是您老人家自家的,我情愿这两个都不要!”岳父的耳朵极灵,他猛一回头,冲着我吼也似的说:“好!你小子有骨气,就凭你这句话,你就等着瞧吧!”

就这样,我那待批的“预备党员”的命运结束了,来了个不了了之。一天晚上,方凝玉见我精神萎靡不振,面带愁容,她问明了情况后,便婉言劝慰:“入党是大事,关系到一个人的政治前途。但也不是唯一的前进方向。全国有五六亿人口,难道个个都是党员吗?不是党员的人,你就能说人家不革命了吗?我情愿要你做一个普普通通的革命者,不是党员也一样革命,我不希望你做一个妄自尊大的领导者,不脚踏实地的为人民服务,是党员又怎么样?再说,我们俩的关系已到了这个地步,严格地说,也不是一个共产党员应该做的,幸好你不是党员!”她莞尔一笑,打趣地说:“暂不批准你入党也没关系。但是,到什么时候也不能说党员、老婆两者情愿都不要的话,那是极端错误的!”我听了信服的连连点头,忙不迭地解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承蒙教诲,谢谢娘子的一片至爱。”

“什么娘子?我仅是个不拘泥于名分的小女子,充其量是你茶余饭后的解聊人。你的那位娘子,又去上海工作了,人家才是名正言顺的。”我一把捂住方凝玉的嘴,不让她再说一些丧气的话。只是叹口气说:“我不迷信,不相信什么宿命论。但事已至此,又能作如何解释呢?难道是真有什么冥冥之说,要注定我们……”

“注定我们什么?”方凝玉佯嗔地说:“我才不信什么冥冥之说呢。我承认我是一颗浮萍,随波逐流,漂到哪里长到哪里,随遇而安罢啦。不过,凡是我决定了的事情,我有勇气承担一切。反之,十条牛也拉不回我!”她叹了一口气,又说:“也真怪,从上海到苏北老家来,我也见过数不清的男男女女,为什么就看上你这个不文不武、无权无势、有家有室的男人呢?早在几年前,我看见你长袍马褂得拜堂成亲时,一副酸先生的样子,真是叫人又好气又好笑,没有一点新青年朝气蓬勃的味道。如今,竟成了我的热恋情人。变化之大,叫人不敢想象。”

我双手搂住了她的腰,用我的嘴唇封住了她那灵巧的嘴,用狂吻来报答她的知遇之恩。接着,熄灭了带罩子的煤油灯,两个人相拥着跌落在床上,重温那巫山之梦。事毕,黑暗中,她抚摸着我微湿的额头,又重重地亲了我一口,说:“柯!你放心吧,我不会成为你生活的累赘,更不愿成为你在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我明白我未来的路,在我自己的脚下,到时候,有可能天南地北各自东西,我会走完我自己的人生,你就不要为我多考虑了。”我两眼湿润,黑暗中,我们又是一阵狂吻,我们用激情冲淡这长夜的寂寥。

元旦的前一天,算是公历除夕。晚上,区机关食堂会餐,在同志的哄闹下,我多喝了两杯酒,时间拖后了一点。我趁着酒兴往家赶,等到了方凝玉的家门时,见门口有个人影在倚门眺望。我一惊!以为是邻居们在故意骚扰我们。我停步凝神细看,原来是方凝玉她本人。昏暗中,她见我走走停停,一副迟迟疑疑的样子,还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当我走近她时,她伸出双臂,一把将我拦腰抱住,因不敢出声,暗自喜欢得又蹦又跳,又亲热地连连吻我。我一时不知何意,为了不让周围的邻居们看见,我也将她拦腰抱住,两个人牵牵连连地穿过篱笆院子,走进堂屋。是狂热的激情,又仗着是深夜,双方都无心关牢门户,只是她用脚把门勾住,再反脚把门抵严,两个人搂抱成一个整体,走进东房间的卧室。她把带罩子煤油灯扭亮一点,双双滚在床上,再次狂吻之后,正欲进行云雨之欢。突然,她一把推开我的手,坐起身来,一脸严肃地说:“现在别忙做那事,我有话要跟你说!”我一时愣在一旁,灯光下,见她那张艳丽的脸蛋,笼罩着淡淡的愁云。我心想:莫不是她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或是被人家揭破了我们的秘密?我也心慌意乱地问:“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用得着你这么严肃认真?”

“你猜?”灯光下,方凝玉有意延误时间,故弄玄虚跟我兜圈子玩,刚才那短暂的愁容不见了,取代的是几分令人陶醉的幸福感!我顿时安下心来,也故意俏皮地说:“夫人的心思在夫人的肚子里,为夫的也不是神仙,哪能会掐指计算、洞察秋毫?”

“告诉你一个大喜讯!”她既不理会我的话茬,也不再跟我绕圈子玩,却显得十分欣慰地说:“亲爱的,你要当爸爸了!”我一时还没有绕过弯子来,以为她在取笑我和妻子不和当话柄,也就无所谓地说:“我和她是同床异梦,差不多有两年不在一起了,她从哪来的孩子,我又能当什么爸爸?真是的!”方凝玉手握双拳,在我的胸前温柔的捶打几下,佯嗔地说:“谁说她啦?我是说我自己,柯!我怀孕了。”说罢,她幸福地倚在我的怀里,在甜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