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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蹉跎岁月1

第13章  蹉跎岁月1

书名:寻梦之旅作者名:三道劫数本章字数:4579更新时间:2023-12-27 18:38:51

我无可奈何地摇一摇头,心想:这儿不是争议的时候和地方,也就闷着头,大口地喝着豆浆,吃着烧饼、油条。黄丽用筷子敲敲装着包、饺的笼屉说:“我只能吃一两只,其余的都是由你来包了。”我笑一笑点头应允。黄丽见我狼吞虎咽地吃着,她好像在研究什么,一个劲地瞧着我发笑。我不由得审视一下自己,发觉我身穿一件老头汗衫,一条半线卡、褪了色的蓝色裤子,一双小圆口的黑布单鞋,没穿袜子,真是要多土气有多土气。我不免尴尬地苦笑笑,向黄丽故意的眨巴一下眼睛说:“对不起,给你丢人了。”

“废话!”黄丽仍然微笑着说:“谁笑你的穿着啦?我是看你食欲大振,是健康人的表现!我能有你三分之一的食量。也不至于如此弱不胜衣!”我不想让黄丽伤感,不仅把包子和饺子一扫而空,就连黄丽剩下的小半碗豆浆也不放过,吃了个饱,精神倍增!这顿早餐不仅花去黄丽几元钱,还有全国粮票,很使我过意不去!

好在我们都有“月票”,上汽车不用花钱打车票。我被黄丽领上了一辆公共汽车,按照方凝玉当年留下她大伯家的住址方向前进!哪知出乎我的意料,上了公共汽车,黄丽就说:“昨晚讲好了,今儿由我来当主持人。现在,不忙找地址,随我先去一个地方。”我不知道她要先去什么地方?上海这么大,对我来说,真是两眼一抹黑!来上海已有一个多月了,还一次没有出去开过眼界。听同志们常提什么南京路、人民公园、二十四层大厦和锦绣的“外滩风光”……我一没有钱,二没有时间,洗毛保全是上常白班,每日下午四时下班,下班后不是开会就是写材料,或者和个别同志谈话,力争尽快掌握全排第一手资料,随时接受办事处领导的审查。今天,黄丽真的自告奋勇当起主持人兼“向导”来,在她的盛情之下,我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现在,我就像个随从似的亦步亦趋紧跟着黄丽,老实的听从她的指挥!

我越看自己越觉得好笑,从头到脚一副农村人的打扮,紧跟着这位时髦、艳丽的黄丽,在公共汽车上,在马路上的人流中,反差太大了!黄丽见我踟蹰不前,一把拉着我向一家百货商场走去,边走边说:“今儿你要一切听从我的,我要先为你开开光,让你做一牌都市里的人,风光风光,彻底根除你这一身的寒酸相!”

我一时不明白黄丽的话意,先随她来到这家商场的衬衫专柜,她用上海话和营业员说话,那位营业员上下打量我一番,拿来一件白色衬衫。黄丽把衬衫在我的身上大概一比量说:“就是这件吧。”于是便逼着我把新衬衫穿在老头汗衫上。我心中老大不安,怎么老是让人家黄丽花钱呢?当着大庭广众,我又不好说什么,只是用一种感激加茫然的目光看着黄丽。

黄丽似乎一不做,二不休,接着为我买了一条灰黑色的确良西裤,一双浅口黑色皮鞋,连同一双白色短筒袜,将我浑身武装起来。天啦,黄丽像发疯似的买好了一切,当场要我穿上,将我换下来的裤子和布单鞋捆扎好,放在空鞋盒里,用绳线扎好让我提着。她也为自己买了一把晴雨两用的小花伞,一把粉红色的檀香骨折扇,然后将我拉到商场的穿衣镜前,像一位审美大师,看着我这个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的人,点点头说:“果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话一点不假!”从穿衣镜中,我认不识自己了!便忧心忡忡地说:“花了这么多钱,我一个月的工资,不吃、不喝、不寄走、也不够还你的啊?”

“还?你拿什么还?还给谁?”黄丽不理会我的话茬,拉着我走出商场,上了公共汽车坐定对我说:“莫看我每月只有十四元徒工工资收入,我有父母、舅舅这些有钱户支持。单我每月消费开支,比你一个月的工资还要高得多,不用白不用。”她见我大惑不解,又说:“有些事,今后有机会再告诉你,现在抓紧时间去找人!要知道,不少上海人的眼光很势利。有一些本来就不是上海人,在上海这个大染缸里泡一下,学会几句上海话,也摇身一变成了上海人。这些人的眼光更势利,见你像刚才那副乡下人的打扮,就连话也不想跟你讲。这会,只要你少开口,不要露出苏北人的乡音,谁都会把你当成城市里的人看待,这就是现实。”我听了感激的连连点头。

我换了一身新衣服,尤其是一双新皮鞋,有生以来头一回穿,最初还有些不自在,时间一长,倒也潇洒自如。沿途我不敢放肆,一切听从黄丽的安排。并非我受了恩惠而诚惶诚恐,人地生疏,其实我也“安排”不起来。我俩顺着写明的地址,终于找到了方凝玉她大伯的家,我在门外左右徘徊,一时不敢贸然入门。黄丽见我一副窘态,立即明白过来,要我先站在一旁,让她进去探问一下。约莫过了二十分钟,黄丽方才姗姗而出,她面带难色,把我拉到一边,安慰我说:“亏好你没进去,方大姐的伯父病在床上,她伯母的身体也不是很好,见我打听她侄女的下落时,老人家非常不快!其实,他们也不知道方大姐的底细,听家乡来人谣传,方大姐现在江西什么地方,双方没有书信往来,情况一概不知。”

我听了如五雷轰顶,顿时眼前发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黄丽同情地扶着我,一再劝慰:“既然传说人在江西,总不会有多大的问题。常言说:‘吉人自有天相’!全中国都在党的统一领导之下,怕什么?慢慢来!”

当我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细想黄丽的话也有道理,不免一脸惆怅地离开。为了让我开心起来,黄丽决定领着我乘车疯玩,凭一张“月票”,全上海市公共汽车都通用。最后,我们来到人民公园,天已过午,为了不让黄丽再为我多花钱,我抢先买了蛋糕和汽水,在公园的走廊下,有着长长的靠背座椅,我找一个比较阴凉处,让黄丽坐下,由于天气热,她已累得精疲力竭、香汗淋漓。在我的催促下,黄丽只吃了一只蛋糕,抿了两口汽水,懒洋洋的已露困意。我让她背靠栏杆,侧着身子,静下心来打个盹,她顺从的迷蒙睡去。从花廊架上爬满了紫藤茎叶的空隙处,透过几缕晃动的阳光。我怕这阳光干扰黄丽的睡眠,便悄悄地撑起小花伞,遮住了晃动的阳光;又打开粉红色的檀香扇,轻轻地在她的身上拂着。黄丽的五官及面容异常秀丽,体态匀称,犹如玉雕粉琢,洁白的连衣裙藏不住少女的丰胸,身材的曲线美一览无遗。

面对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孩子,在花廊下午寐,作为一个异性,又是如此的接近,不禁令我心动神驰。为了稳住自己,做一个真正的无私无畏的男子汉,必须把眼前的黄丽看成是自己的亲人——妹妹。于是,我的心里顿时清静了许多!

当黄丽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两点多钟。我望着炎炎的夏日,面对刚苏醒的黄丽说:“我看你也累了,天气又这么热,干脆回去吧,有机会下次再出来玩。”

“胡扯!”黄丽醒来后,精神更为旺盛,她打起小花伞,摇着檀香扇,一个劲地催我:“走吧!看上海主要是在晚上,十里洋场,万家灯火,繁华的南京路,梦幻般的外滩风光,才是最值得看的。现在就回去,哪还有什么情趣呢?等一会,我们提前吃晚饭,等到那华灯一上,赶到外滩公园,让你领略一下这人间天上,也不枉来大上海一趟,谁知道将来去了新疆,时间一长,斗转星移,也许是红颜一别,白首回眸。”

我见黄丽语带酸楚,不忍拂去她的盛情!两个人也不乘车,她一手打着小花伞,一手轻摇檀香扇,沿着南京路闲逛,打算就这么步行到外滩,以便浏览沿途风光。我力主晚饭从简,在黄丽的决断下,每个人下一碗三鲜面,她又为我增加一客锅贴。到了外滩公园,天尚未黑,黄浦江上往来船只如梭,夕阳把江面映得金蛇狂舞,比起梵皇支路那段苏州河的灯光景色,不知要壮观了多少万倍!左边是大上海的建筑精华,大自鸣钟在夕阳的余晖下,分外醒目,它那机械的步伐,每跳动一下,我的心也似乎随之颤动,好像在提示我,外滩公园迷人的夜景即将来临。

黄丽早就拢起了小花伞,提在手上,像教鞭又像指挥棒,指点着矗立在外滩沿线众多的宏伟建筑如数家珍,仔仔细细一一介绍。天色越来越暗,霎时华灯齐放!江面上的船只,也都是灯火辉煌、岸上、水中交相辉映;外滩公园人影憧憧,对对情侣好像约定了时间,一起云集到这儿来了。我和黄丽并肩缓步慢行,几株金丝垂柳,点缀在道旁、江边,在轻微的晚风中飘拂。我们就像步入瑶池仙境,使我几乎不能自持,大有腾云驾雾之感。今儿,农历六月底,没有月色,那漫天的星斗,在强大的、壮丽的灯火反应中,畏畏缩缩,似乎逊色不少。

黄丽像个孩子似的,一会儿凝视着浩瀚的江面,任江水拍击着岸边,静静地伫立着,若有所思;一会儿追逐着点点萤火,作儿时戏。她那天真烂漫之情溢于言表!突然间她想起什么,拉着我站在一棵龙爪槐下,温情地说:“听说你对古典诗词很有兴趣,并且还能即景生情,唾手可得!我现在就以这外滩上、柳丛间飞来飞去的‘流萤’为题。它不羡天上的星星,也无视都市的灯火,傲然飞舞在对对恋人之间,有如牵线的‘月老’,为众多恋人指点方向、照耀前程。这种无私的奉献精神,难道不值得褒奖一番吗?”

我吃了一惊!忙问:“听谁说的?我哪有你说的如此才情?”路灯光下,见黄丽一副不依不饶的娇态,又不忍怠慢,想了一下说:“那好吧,试试看,我们共同参与,若有文不对题或是词不达意,你我共同修改、共同负责如何?”见黄丽一副欢腾雀跃的神情,更为疼爱,并说:“就请你黄老师指点明白,是绝、是律、还是词牌?”黄丽略一思索,便轻慢地说:“我最崇拜岳飞的‘满江红’!就用‘满江红’的词牌,背靠大上海,面临黄浦江,有情有景,很为切贴。”

在这璀璨的灯光下,我既兴奋又担忧,在这位才貌双绝的女孩子面前,千万不能败下阵来,那将会遗恨终生!于是我又叮嘱再三:“一无纸笔,二要脑记,有错即改,共同参与,荣辱与共,望勿见笑!”

黄丽嫌我太啰唆了!她自告奋勇的负责脑记。两个人仍然悠闲的并肩漫步。她手提拢起的小花伞,轻摇檀香扇;我一手提着装有旧裤与旧鞋的鞋盒子,一手不时地在半空中、在额头上点点划划,面对飞腾的流萤,在认真地思索。这时,我也顾不了许多,先说出想好的起头两句:“磷火晶晶,好一似点点流星。”黄丽听了微笑地说:“好吧,起点虽然不高,就看你能不能引小见大了,下面呢?”

我略一思索,接下来便说:“刹那间,窥透暗淡,洞察幽冥。”灯光下,我偷眼察看一下身旁黄丽的神情。“调子太低了,把精神提上来!”黄丽忍不住在鼓励我!

“毋求烽烟壮声势,岂容混沌迫身心。”我愣了一下,不等黄丽再催,便一口气把上阕凑完:“擎照炬刻意主灭兴,放天睛!”

“好一个‘放天睛’!也真难为你了。下阕呢?这就要看你如何把握了!”黄丽以急不可待的神情逼视着我。我不作正面回答,一心苦思冥想。有了,我下阕开头的四句是:“‘登太岳、探华阴;巡南济、观北溟’。”

“太散了,还有点跑题!”黄丽大有恨铁不成钢似的,急着提醒我。

“慢着,下面是‘捐芥末之躯,以正视听’!如何?”

“以正视听?妙!”黄丽又故作惋惜说:“力用尽了,看你下面的四句怎么收场!”

“遗憾的我是个小人物,应该量身度势,最好以中平之势收场为好。”我有些乏了。

“好吧。我看你如何取中平之势。”黄丽冷静地说。

“秋尽朔风覆巢卵,春临甘露育精英……怀三昧义举重千钧。”

“慢着!”黄丽再一次提醒我:“你不能为了中平而中平,下面最后一句,也是最最关键的一句,应该是中平中见清新才好。”

“好啊,那就用你的清新二字。”我有力地说:“就是‘布清新’,怎么样?”

“笑话,我这不成了画蛇添足了吗?”黄丽笑嘻嘻地说:“我不敢贪天功为己有,我是信口胡诌,你却随手拈来;反过来,你把难堪又强加给我,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我们俩嘻嘻哈哈一阵逗笑。灯火中,对对游人惊诧地望着我们,似乎在说:这两个年轻人玩疯了,有失风雅。

是呀,在这一天中,我们确实有失风雅,尤其对我这个刚从低谷中走出来的人来说,未免太有些忘乎所以了。但是,在我的记忆中,却留下了永恒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