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法座
书名:夕阳山外山作者名:水明石本章字数:6170更新时间:2024-12-27 17:05:47
日升月落,轉眼四天又過。
襄樊城里,不論陸家莊的魔禍,還是玄心宗主的離開,都已不復為新鮮的談資。現在眾口相傳的,已是另一個消息了——
靈月教將在湘中開設分壇,分壇主直隸教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非但與當朝郡主有著同門之誼,更兼情同姐妹,深受天家寵眷!而開壇之典,早在月許前籌備期間,就由倩安郡主奏表呈請,求得了圣上恩許,著當朝太子以監天司總監身份親臨主持!
辛白太子已在襄樊。
雖未聲張,消息卻不翼而走,數日之間,襄樊上至官吏,下至百姓,都知非但太子到了襄樊,不日更將直赴扶王山,以示朝廷對靈月教匡扶正道的褒獎。
扶王山,便是靈月圓光壇所在,如今萬事俱備,只待太子親來主持了。
這一日,注定不平常。
一大早,官衙正式貼出公告文書,言道一年兩次大變,瀟水決堤,南郭魔患,靈月教有力出焉,故朝廷特下恩旨,于扶王山賜地千畝,以為對該教分壇的供養,算是對這些天的傳聞正式予以了證實。
然后……
走水。
時不過已,秋高氣爽,西風正勁。
熊熊大火,先自后衙廂房燒起,再延到庫房所在。知府梁印正在堂上視事,得報后大驚失色,急令衙役們召集人手救火。好在衙前剛貼了文告,聚了許多看熱鬧的百姓,在官役們號令下有力出力,不消一柱香功夫,火勢便已被撲滅。
但無巧不巧,除一間廂房外,被燒得片瓦無存的,便是一間存放戶籍的庫房。梁印更是焦急,親自到了火場,不顧官服被污,在殘址上細加查看。但見垣頹壁斷,水污灰殘,哪里還找得出一份可供辨認的宗卷來?
每歲一造帳,三年一造籍,這是本朝慣例,這一秋,正是襄樊造籍更新之期。
所謂“天下人戶,量其資產,定為九等。每三年,縣司注定,州司覆之。百戶為里,五里為鄉。四家為鄰,五家為保。在邑居者為坊,在田野者為村”。
所有鄉郡的鄉帳,這時俱已報送了上來,走水前,全都堆積在這間庫房之內!
查看一陣,梁印呆立在一片狼籍里,長嘆一聲,放棄了找尋有完好鄉帳的希望,一任衙役與百姓匆匆來去,稟報災情,請示下一步如何處置。
他不置可否地聽著,沒有作任何吩咐,他的心中,卻正在和自己對話。
“……這不是好兆頭,天命示警乎?不過,就這么燒了,也不失為好事?免得左丞擔心,免得我左右為難。但是,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呢……”
他默默想著。這時,亂糟糟的人聲里,有幾句話飄來,令他突然繃緊身子,僵硬得有如泥雕木刻。
“真奇怪,明明今天起的西風。”“靠南的庫房,為什么反倒燒得最是厲害?”“聽掃地的老張頭說,火頭是從廂房竄起的。可燎到這庫房,突然炸了一聲大響,烈焰便應聲沖天,結實地駭了他一個跟頭!”
梁印驀地大步離開火場。
“左丞大人!”
他心中低呼一聲,抬目望向西京的方向,神色間不僅只是焦急了,更多的,竟是幾分隱約的猙獰。
“造籍更新,造籍更新!該想到的……左丞大人你能看中此機,那么另有用心者,自然也能看中……事急矣,左丞大人!而且……”
“敢施展這般驚人手筆,其背后,必有強大勢力的指使。就是不知道,是大衍書院食古不化的書呆子們呢,還是那些外放卻自命正統的所謂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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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安仁創建陸家莊時,一腔義憤,想的是與吳老實算帳,所以莊中廣設不少機關,布署得甚是周詳。便如他那晚潛入偷襲的密道,便設了三處入口,進可攻,退可守,最遠一處離莊四里,隱在一個人跡少至的驛站邊。
驛站備有官馬,飼馬的小吏,早換成了陸家的人,而如今,悄無聲息,又被青龍兩個弟子暫時取代。
密道下尚有暗室,簡陋卻實用,本地范夫子,那一夜與陸安仁一同成擒,陸安仁既不復追究,對他便也不再嚴懲,又因了他是本地人,對襄樊地理熟息,便調入了密道,暫時充作向導。
繡云坊隸于玄心正宗已久,范家祖上,本是玄心門人,后來因過失被逐出,痛定思痛,發憤雪恥,以待罪之身,立了不少功勞,終于被允許以商賈身份列入秘字壇。范夫子獲罪總壇,這些天忐忑不安,生恐蒙羞祖上,突然得了這個轉折,只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盡職盡責,加倍的勤勉小心。
一連數日無事。
玄武、白虎、朱雀三人,將帶進暗道的得力門人,分成三組交替,以法力催動符法,在暗道里設了一座玄光術陣法。這陣法能監查遠方,神妙莫測,用在此時最合適不過。金光率眾大張旗鼓地離開,又復悄然潛回,恃的便是這宗門秘術。
流云聽來的消息,與胡人在那小島上近于蠻干的脅迫,無不顯出那名為暗石物件的重要。流云雖不敢復述他在船上的種種異常,但假托回紇人所說,也點出此物與魔道牽連極廣,似是上古天魔的遺物。
他令白虎去約見胡人,已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從魔道手中奪回此物。但胡人顧忌,他又何嘗不有所顧忌?
天冰借靳黛水之口詳說內情,分明是借刀之計,要玄心正宗無法置身事外。可隨后一戰,他雖未親見,不過玄心正宗自有秘法,能拘到附近的游魂野鬼,降乩詳寫經過,天冰落敗身死,已是不爭的事實。
那么這妖物,到底用意何在?
只是這一層,不是眼下便能琢磨出來的,唯有以靜制動,化入暗中耐心等候——論耐心,時至今日,他金光最不會缺的,便是這耐心二字。更何況所受的內傷外創,也確實需要時間來靜養恢復?
又數日過去,他右胸劍創近于全愈,內傷也大為好轉。這天白虎進來,稟報玄光術監看到的情形,見宗主凝神聽著,手上法訣尚未松開,正是玄心正宗的先天一字法印。這法印主修先天元氣,火水相濟,交匯于絳宮丹鼎,若心脈氣息淤塞不暢,勢必難以如法修持,白虎一喜之下,抱拳施了一禮,叫道:“恭喜宗主!”聲音竟微有些發顫。
金光聽了出來,愣了一愣,旋即想到,白虎不久前才從總壇趕來,二十年久別,見到的竟是自己重傷,心中百味交陳,原是可以想見的。一念及此,他垂下目光,隱去一瞬間的波動,只就白虎稟的事平淡問道:“回紇人頻繁調動,又暗里設了法壇?雷戰那邊,可曾查出什么?”
白虎應道:“巨龍幫四下購物,計有朱砂,松香,檀木大香等,數量非少,俱運\進那間大宅中。此外……”略一躊躇,突然稟道,“此外尚有一事,幾日前城中府衙突然失火,燒毀了兩間房屋,雖未傷人,卻極為蹊蹺。”
金光微微一凜,道:“查出魔氣?”白虎卻搖頭,答說:“不是魔氣,是……道氣!”驀地揭衣跪地,沉聲說道,“另有一件事,一直未及稟報。但宗主傷勢既已轉好,屬下等再不必瞞。宗主,我等離船后不久,夜名小雨,外加參軍許俊,這三人也同時失蹤無影!”
金光面上變色,他卻坦然續道,“未及時稟報,有虧職守,四將愿受宗主責罰。但十來日里,我們也細加追查,毫不敢大意。夜名雖無消息,卻有本地弟子親眼見到了許俊。當時他正扮作普通百姓,悄悄潛入了府衙。那弟子未及回報,一陣道氣波動后,府衙便已燃起熊熊大火。是以宗主,若是回紇人將有異動,我玄心正宗權衡全局時,對這三人可能帶來的意外也須預作準備才好。
當時夜名失蹤之事一出,玄武提出暫且私下查找,正因了白虎的全力贊成,四將才會一致選擇先瞞住宗主。但十數日說短不短,卻找不出多少消息,唯一出現過的許俊,又涉入一樁莫名其妙的縱火,令人摸不著頭腦。
白虎行事,不同于朱雀的火爆,卻于四將中最為果斷,心知守株待兔之后,仍免不了兔起鶻落的雷霆一擊,宗主傷勢既無大礙,這些事便再無隱瞞下去的必要。念及此層,當即不假思忖地稟出前事。這也是四將同心,數十年中自然形成的默契,令他無須擔心其余三人會對此有所不悅。
金光也沉吟不語。
四將隱瞞出于什么原因,他自然是明白的,心中與其說惱怒,倒不如說更添了一分他不習慣去深想的感動。那一場重傷,與青龍的長談,有些話出了口,卻令心境也有了微妙的變化,于是,在白虎本以為會被嚴詞責備之時,他只淡然地笑了一笑,伸手上抬,令白虎站起身來。
“夜名前世雖為魔君,但這一世,既受了大天龍密行寺高手的佛力,又在勤練不休,不必擔心他會重蹈覆轍。但唯因如此,這一場失蹤就更不可解。許俊,或者小雨?府衙被焚,而小雨曾被天冰擄走……”
白虎突道:“關于許俊的事,青龍倒想到一個可能,只是未免匪夷所思。”
“說。”
白虎起身,審慎答道:“沖天大火,只焚毀屋房兩間,其中之一便是庫房,堆積了全襄樊的鄉帳戶籍。今秋雖是造籍之年,但這般大張旗鼓地查核實情,卻是歷代知府所無。”
金光噫了一聲,微現異色。他做過多年國師,對朝廷種種極是清楚。本朝藩鎮坐大,割據一隅,已是百余年的頑疾,湘中自不例外。象襄樊這樣作為東都屏障的大城,藩鎮雖不敢公然插手政務,但稅賦造籍,朝廷委派的官吏,卻也不敢過份認真,只取實際的十之二三,余下的則全歸地方。
稅賦所依自是戶籍,流弊所及,地方造籍之年,上報戶部的帳冊,向來只恐較真,不憚作假,梁印此舉,已大犯藩鎮所忌,如非當真鐵面,便是暗中另有他圖,與地方藩鎮早有溝通。當下沉思一陣,他向白虎問道:“既說匪夷所思,必定更有古怪。白虎,除戶籍查核外,梁印還有什么其他舉措?”
白虎一點頭,往后稟道:“青龍著弟子打探的結果,發現非但戶籍,梁知府更借口稽核從嚴,以免有冒領朝廷恩寵發生,令所有選為女官的家族,都須將家乘繳來與戶籍相互核對印證,由此可見,梁印主要目的,竟是在查找本地曾出過的女官上。但這結論又委實古怪,須知梁印是張右丞心腹,右丞揣摩時機之能,本朝無出其右者,豈會浪費心力布署閑棋,且任由這閑棋去作無益之舉?”
金光又一陣沉吟,并不即答,也站起身來,負手緩步往外行去。他傷勢需要靜養,所以獨居了一處密室,余下門人與三將,俱在地道往前左轉的另一進密室中。
白虎緊幾步跟上,正要開口,卻聽金光邊走邊道:“府衙失火的道氣波動,青龍令你等徹查了沒有?”白虎一愣,答道:“聽流云說,許俊與夜名二人,曾在一處島上埋過雷符,可能他借此機會私藏過幾張。雖查無實據,但以雷符引發火災,實在是易如反掌。只是事涉張右丞……”
金光又問道:“我宗門受圣眷最深時,與朝中大臣,是否曾有深交,又是否深入過黨爭政事?”白虎微微一凜,急道:“為人間守正辟邪,卻決不涉及人治的興廢更替,是我宗門開宗之旨,圣眷再深,歷代宗主也無人敢違。”突然明白過來,道,“是,白虎明白了,宗主的意思,是此事若與妖魔無關,我等便無須過問,冷眼旁觀即可?”
金光便不再說,再行一陣,到了另一進密室,推門而入。玄武與朱雀二人,正指點弟子催動玄光術,暗查回紇居處布設陣壇的進展,突見宗主進來,驚喜下連忙過來見禮。金光問了幾句情形,凝神去看玄光術中的影像,見玄心法力凝成的一面銅鏡般物件上,顯出的正是回紇人居處的院落,院落里綽綽約約全是人影,正中檀香高燃,設了一座齊備整潔的高大法壇。
朱雀稟道:“今日一大早,便是人蹤不斷,許多宅中下人,也在幫忙搭建法臺,看情形,只怕是要進行什么大規模的法事……”突見金光面有異色,伸手往院中一個角落一指,道:“此人是誰?何以如此眼熟!”振袖一拈法訣,道力催出,注入了玄光術凝出的鏡面里。
鏡面一陣波動,受他法力相助,物象更是清晰。朱雀三人順了金光所指的方向望去,卻見一名下人裝扮的小小身影,正在幾名回紇人的呼喝下奔忙不止。那下人身材奇矮,倒似未發育成熟的小孩,玄心門人雖日日監看,卻也不會對這下人多加注意什么。朱雀心中一奇,正想追問,金光驀地收了法力,命道:“怎么竟是這孩子?著雷舵主傳令下去,伏在那大宅外的弟子多加小心。白虎,玄武,朱雀,你三人各調人手,不必太多,立即隨本座前去拜訪回紇公主!”
見三將更是愕然,他微一皺眉,終還是加了一句解釋:“那孩子便是小雨。白虎已向本座稟過了,說她與夜名同時失蹤。可如今,這孩子怎么會……悄然混進了巨龍幫的宅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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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玄心術暗中監看的那個院中,霍伽正心緒復雜地檢查著法臺的布置情況,畢罕跟在她身后,見她目光落到何處,便低聲稟報幾句,霍伽默默聽著,半晌,突然嘆了口氣,道:“謝謝你,畢罕叔叔。”
畢罕微微一震,苦笑一聲,道:“我卻寧愿,公主你永不會為這件事謝我……”移目往院中法臺看去,這法臺是他近幾日的全部心血,并不算高,只有丈許有余,但全部按拜火教習俗,取木能生火之意,以上好檀木搭架,極是莊嚴。正中法座的放置,更是費了許多推算之力,務必在要今日這正午,能與當空赫日接于一線。二十八名精通火法的術師,也已各自就位,上應二十八宿,催動光明靈火,一半注入法臺,一半在法臺前匯結,固化成一道六芒的奇形陣圖。
表面雖不見異狀,但在身為拜火教副祭司之一,他自然知道,一切一切,都服務于法臺上的那個法座,而那法座,這一次,卻非是為了宣揚本教勝義所作的準備。
他突然怔忡了一下,心中有些難過,再向霍伽看去,見她蒼白著臉色,卻仍一絲不苛地查看著法臺,不由勸道:“待綠奴帶了少主過來,就要請……請他登上法座正位了。公主,他雖然懂事,但畢竟是個孩子,每一代靈童中,雖也有人極幸運\地長大成人,可更多的,是因為靈力耗盡時的痛苦,以致崩潰求死……”
他驀然停下,余下的話不忍再說,而霍伽也幾乎同時,向他微微搖首,面色蒼白如故,卻多了幾分的堅毅之色。
“公主……”
霍伽卻笑了,輕聲道:“副祭司你也知道,歷代靈童,以身殉教者不知凡幾,何以我的弟弟,便不能成為殉教者的一員呢?他是我鐵勒部族長之子,受盡光明之神的寵愛,也受著族人發自內心的尊重與愛護。那么,為了鐵勒部的未來,他理當運\用自己天生的靈力,去回報族人們的那一份愛與敬重!”
院中突然安靜下來,連霍伽一起,都轉頭向院門方向看去。院門邊,葉爾掙開綠奴的手,正向這邊蹦跳著奔來。
綠奴臉上掛淚,笑得極是勉強,葉爾自己卻滿不在乎,神色間,甚至隱有著一份的迫不及待,大聲叫道:“終于可以開始了嗎?姐姐,畢罕叔叔,你們放心,我一定能找出哈利爾那妖魔,感應出他圣物藏到了何處!我,葉爾,是最勇敢的鐵勒部公主霍伽的弟弟!我會證明給所有的族人看,我也是草原上的雄鷹,決不會讓鐵勒部的勇敢蒙羞!”
霍伽眸中漸有了淚光,正要說話,又一人從院門邊過來,大咧咧說道:“吹大氣誰都會吹!葉爾,你幾次捉弄我,我左叱利可以不與你計較。但是,你得證明給我看,你的確是草原上的雄鷹,而不是只會欺負族人的草狗!”
霍伽一愣之下,來人已大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往葉爾面前一伸。葉爾也不避讓,說道:“姐姐,左叱利叔叔說了,要我在今天的法會上證明我的勇敢!”憑由對方手掌落到肩上,再猛一發力,將自己的身子向丈許來高的法座上擲去——
“不!”
“等等!”
兩聲突如其來的叫喊,是最后傳入這孩童耳中的聲音。“一聲是畢罕叔叔,另一聲,象是霍伽姐姐……可他們,不也急著要到圣物的下落嗎……”他恍惚地想著,突然便告中斷,無與倫比的法力,自法座上貫體沖出,帶來了撕裂般的痛苦。
他小小的身體,變得僵硬無比,貫入的法力,已遠超了能承受的極限,只逼得一滴又一滴鮮血,自他五官中緩緩滲出。
而劇烈的疼痛,又引動了體內另一股莫名靈力的沸騰,令他無意識地向前斜伸出手臂,臂上淡而溫潤的微光,凝如實質,直注向下,正落在奇形陣圖的中心。陣圖頓起變化,莫名的景物變相,有如風馳電掣,生滅不休,濃郁魔氣翻騰,與蕭颯秋景互為更替,既似在山水之間,又似在地獄深處!
霍伽一起“不”字叫出,已握緊了雙拳僵立在原處,卻是畢罕怒道:“胡來!左叱利,你會傷了少主!而且,這般莽撞,怎來得及組織人手應變?”
左叱利并不理會,只冷眼看著陣圖變像,隱現出冷哂之色,突地又是一聲大喝:“很好,你感應到了——知道該往何處去了,對是不對?”喝聲高亢,一句緊接一句,與平素話聲大相徑庭,以畢罕的修為,猶自被震得耳膜陣陣轟鳴,幾乎暈倒。霍伽神色頓變,叫道:“你是誰?”話聲未落,左叱利又是一陣狂笑,身如大鳥般一躍而起,將法座上的葉爾身子搶入懷中,半空中微一轉折,一掌劈在法臺上,借力便要向院外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