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首页
书库
排行榜
作家福利
登 录作家专区

第19章 十九

书名:下铺,你别过来作者名:魜忘本章字数:3481更新时间:2022-05-06 14:28:59

【十九】

路放站在包厢门口时忽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紧张,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去参加董圆圆的生日聚会,在包厢门口遇到了同样差点迟到的林阔,那天林阔喂他吃了蛋糕上的草莓,还拿抓拍到的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

那是林阔发过的唯一一条,也是最后一条朋友圈。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恍惚地推开了门,包厢里全是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依然是从前的那群人,只是曾经的系花如今挺着大肚子在跟人聊天,胖乎乎的团支书居然瘦到了以前体重的一半,包厢角落里还有几个年龄足以打酱油的小孩在嬉戏打闹。

这个空间里所有的人和事都在告诉路放:这七年的时光是真真正正存在过的。

宋泉站在点歌台上,他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路放:“嘿!是我放哥来了,愣着干嘛?快进来啊!”

路放回过神,缓缓走进了包厢,大家看见了他都开始惊呼起来。

“路放,咱们都多久没见了?得有六七年了吧!你还是没怎么变啊,传授一下保养秘诀呗?”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丫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从来都不参加聚会,我们之前还盘算着要去警局报案呢!”

“没错!寻找失踪人口路放,找到后必有重金酬谢!”

这时资深财迷宋泉凑了过来:“重金酬谢?今天是我把放哥拽过来的啊,来来来,都给我发红包,谁不给谁孙子!”

宋泉理所当然地成了群殴对象……

路放这些年独处惯了,有点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只好在一旁熟稔地跟那些同学们客套着,拿出了这些年参加工作饭局时学到的浑身本事。

一个女生牵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孩走了过来,她指着路放说道:“宝贝你看,这个人就是妈妈年轻时喜欢过的男孩,帅吧?”

小女孩抬头仔细端详了他一阵,然后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路放笑着蹲下来捏了捏那个小女孩的脸蛋:“那你一定要记得,以后长大了可不能喜欢上像我这样的男生哦。”

寒暄了几句后大家就散了,路放也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宋泉点开微信给一个人发了条消息。

关掉手机后宋泉朝路放走了过来,他对坐在路放旁边的那个人说:“小胖,你给我腾个地儿,我陪放哥坐会儿。”

小胖往旁边挪了挪,宋泉就挤到路放的旁边坐了下来。

路放拍了一下宋泉的肩膀:“你这个准新郎今天忙得很,就不用管我了。”

“这不是怕你不习惯吗,不过我觉着你今天状态还不错啊,是不是见到大学同学就感觉重返少年了?”宋泉打趣道。

路放特别嚣张地往后一靠:“我现在也是少年!”

“靠,都是快三十的老男人了,还是这么不要脸!”宋泉抡着拳头就砸了过来,路放十分默契地用手掌包住了他的拳头,然后轻轻地朝外一拧:“这么多年了,这个动作还玩不腻呢,幼稚!”

宋泉眉头一挑:“哼,谁配合我谁幼稚!”

路放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有跟宋泉相处时他才会笑得这么开怀。

这时路放忽然发现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他的笑声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

路放不明所以地扭头看向其他人,却发现他们的眼睛都盯着门口,路放有些好奇跟着他们一起朝门外望去。

门口站着的人是林阔。

路放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在看见林阔的那一瞬间,年少时的回忆尽数从脑海中翻涌而来,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再一次被撕开,牵一发,动全身。

林阔朝那些同学微微颔首,他以前本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这会儿没人敢上前跟他寒暄,大家也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林阔进门之后径直朝角落里的路放走去,宋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点歌台,路放旁边的座位空了出来,林阔十分自然地坐到了他的旁边。

看见这个场面,包厢里的气氛更凝固了,大家都被这对旧情人相见的场面勾住了心。

当然了,是八卦的心。

这时宋泉的大嗓门突然出现:“大家好,我将携未婚妻董圆圆一起,为大家献上一首《纤夫的爱》,祝天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顿时包厢里响起了一片哨声和打趣声,大家的目光都被宋泉和董圆圆吸引了,没再注意路放和林阔,宋泉豪放的歌声一出来,包厢里又笑倒一片。

与鼎沸的热闹形成对比的,是靠墙的这个小角落,附近的人都十分自觉地挪去了其他地方,这里就只剩下了路放和林阔两个人。

路放沉默地低着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迎接这个分别了七年的人。

他听见林阔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我们终于见面了。”

不是好久不见,也不是别来无恙,而是“我们终于见面了”,这些年的思念与无奈都藏进了这几个字里。

路放听明白了,林阔是特地来找他的。

他一抬头,对上了一双风尘仆仆的眼睛,路放朝林阔粲然一笑,眼圈却瞬间红了——他看到了林阔身上穿着的白衬衫,认出了那是自己的衣服。

其实路放离开学校那天收拾行李时就发现这件衣服不见了,他还懊恼了许久,因为林阔曾经说过他很喜欢路放穿这件衣服时的样子。

他没想到这件白衬衫居然是被林阔带走了。

路放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没办法像对其他人一样跟林阔客套地寒暄,却也说不出那些亲密的话,这七年的时光就真真切切地横亘在他们之间,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跨越。

那一年,他们也像这样坐在包厢的角落里,他吃下了林阔喂过来的草莓,气氛暧昧且美好,而现在却只剩下不知从何说起的沉默。

“我去一下洗手间。”还没等林阔回应,路放就起身朝门外走去。

走路带起的风里夹杂着一阵熟悉的香味,那是林阔身上的味道。

路放跌跌撞撞地在狭隘的走廊里徘徊,他深呼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跳,那阵熟悉的味道勾起了无数的回忆,路灯下紧紧牵着的手、夏夜里扎实温暖的拥抱、夹杂着咸湿海风的吻……

狭长的走廊像是记忆的长河,路放每走一步都会踩到一个开关,那些汹涌热烈的夏天忽而全部朝他奔来。

但随之涌来的还有残忍的不告而别和伤痕累累的这些年的时光。

你为什么联系宋泉都不联系我?

我这么多年都没换手机号就是怕你找不到,你不是说把所有关于我的数字都刻进骨子里了吗?

既然这么轻易就可以找到我,为什么这些年一点音讯都没有?

就算不能回来,报个平安都不会吗?

我差点儿以为你死了你知道吗?

混蛋!

等待已经花费掉了路放所有的勇气,以至于他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等待的结果了。

他害怕这又会是一场醒不过来的梦,是一个铺天盖地的陷阱。

他太累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不敢耗,也耗不起了。

“放哥呢?”宋泉放下话筒朝林阔走了过来。

“去洗手间了。”林阔看了一眼手表,“十七分钟了。”

还没等宋泉说话,林阔忽然皱起了眉:“不对劲……”

“靠!他去洗手间你就不会跟着吗!”宋泉有些着急道,“你说你平时挺聪明一人,关键时候怎么就犯糊涂了?”

林阔没说话,懊恼地起身往门外冲去,走廊、洗手间、大堂、楼梯间里都找不到路放。

他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林阔不知所措地贴着墙壁瘫坐到了地上,太阳穴旁的青筋暴起。

他为什么要走?

是在逃避我吗?

为什么要躲着我?

是因为尴尬?惊讶?一时冲动?

还是……他不想见我?

宋泉找到林阔的时候他只是直愣愣地望着前方,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林哥,怎么坐地上了?你没事儿吧?”宋泉有些担心道。

林阔无力地摇了摇头。

宋泉凑到他旁边说:“刚刚我给放哥打电话了。”

林阔猛地抓住了宋泉的手臂:“他说什么了?”

“哎我去,你丫轻点儿抓,”宋泉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放哥没说什么,就是告诉我他有点不适应这么热闹的场面,所以就先回去了。”

“他没提到我?你丫骗人能不能有点儿水平。”林阔不相信路放会什么都不跟宋泉交待,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始无终的人。

“额……确实是提了那么一嘴。”被林阔拆穿后,宋泉有些别扭道。

林阔松开了紧紧抓着宋泉的手:“别磨磨叽叽的,他跟你交代什么了?快说。”

“就是……”宋泉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哥让我跟你说,他想冷静一下,让你……不要再去找他。”

林阔听完后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往口袋里摸索了几下,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又靠着墙蹲了下来。

“林哥,你以前都不碰烟的,”宋泉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出国之后,”林阔用力吸了一口,浓烟直往肺里灌,“扛不住了就抽一支。”

“操!”宋泉眼圈一红,突然没来由地想骂人,“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是啊,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曾经那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信誓旦旦地说要一起跨过重重阻碍,一起踏过山河湖海。

如今一个落荒而逃,另一个蹲在楼梯间里沉默地抽着烟。

宋泉蹲到了林阔旁边:“林哥,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我放哥都跑了。”

林阔垂眸,一直到这支烟燃尽,烟头烫到手时才猛地将烟掐灭,起身走向了垃圾桶。

“等,”林阔背对着宋泉说,“等他冷静完,再把他追回来。”

他嗓音低沉,语气里是不容撼动的坚定与决绝。

“我靠牛逼啊林哥!”宋泉有些激动,“我开始还担心你从此就一蹶不振了。”

“要不振我七年前就不振了,”林阔说,“放心,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他朝宋泉摆了摆手,往门口走去:“哥们儿,谢了。”穿着白衬衫的背影潇洒又落拓,一如多年前那般飞扬。

少年的背影让时光都褪了色,宋泉仿佛一晃神就回到了大学教室门口的走廊里,他们肩并着肩,放肆地谈论着青春与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