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大一的时光在不知不觉中倏然远去，一转眼，夏天又悄悄来临。

期末考试快到了，教室里的紧张氛围日渐浓烈，连宋泉都选择留班复习了，但是某两位学霸还是仗着成绩好依旧我行我素，完全不把这个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考试放在眼里，每天下了晚自习后的那一个小时成了路放和林阔最期待的时光。

在教室他们只能暗戳戳地通过递笔递书之类的行为创造接触，但是在宿舍时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亲吻，耳鬓厮磨。

两个少年靠在窗台上，聊着没有对方参与的过去和只希望对方参与的未来，宿舍里没有开灯，他们喜欢这样的晦暗。

路放往林阔的颈窝里蹭了蹭，抬头看着他问道：“你觉得夏天适合做什么？”

林阔微微皱眉思考了一下，然后用手捧起路放的脸，侧头吻了过来。

亲完之后，他还轻轻咬了一下路放的嘴唇：“夏天适合跟荒唐的人做些荒唐的事。”

路放有些顶不住。

男朋友太会撩，何解？

以前路放没觉得，现在他发现林阔其实挺黏人的，冷酷的形象崩塌得稀碎，路放也乐得享受两人之间越来越亲密的距离。

林阔将下巴抵在路放的肩上。

“真是想不到。”路放侧头笑着说。

“想不到什么？”林阔问。

“想不到你谈起恋爱来居然是这个样子啊。”路放将手伸到他的下巴那里勾了勾。

“我记得我小时候其实挺可爱的，会撒娇，也会无理取闹，”林阔抬起下巴蹭了蹭路放的手指，“但是后来家里的氛围变了，我爸妈开始三天两头地吵架，陪着我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我爸不知道在忙什么，我妈满世界地找她口中的狐狸精，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没怎么管我了，我跟他们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在学校也不怎么说话了。”

“是觉得连父母都会让你失望，所以就干脆不对任何人抱有希望了吗？”路放问。

“大概吧，”林阔环住了他的腰，“只有跟你在一起时，我会觉得……很安稳，所以经常会忍不住想跟你靠得近一点。”

其实林阔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最开始他只是告诉自己：只是破个例而已。

破例照顾他、破例陪他演感冒的戏、破例吐露心事、破例失去理智……

可破着破着林阔就发现根本没有穷尽，于是他索性放弃了挣扎。

我把自己摊开了、揉碎了，重组了，将所有的我，全部交给你。

安稳？这么踏实的两个字，路放却觉得有些虚无缥缈。

“可是，”路放突然垂眸问道，“我们……会在一起多久呢？”

林阔的心猛地一沉，原来不只有他在为未来担忧。

路放接着说道：“我们的家人，特别是……你的妈妈，我们该怎么告诉他们？他们又会说什么，做什么？”

是啊，在梦里，所有场景都是自己架构的，林阔可以不顾一切地选择他喜欢的少年，可当所有的客观条件都摆在面前时，他又会怎样选择呢？

母亲俞安跟他爸的关系愈发僵化，她积郁多年，身体也越来越差，如果她说“我不同意”，林阔还会紧紧握着路放的手吗？

他不知道。

酸涩夹杂着难受一股脑冲进林阔的心里，看似波澜不惊的水面终于被底下涌动的暗流激起了一簇浪花。

林阔动了动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从前面抱住路放，小心翼翼地吻掉了他脸上的眼泪。

但此时心里掀起浪花的不只有路放和林阔。

站在宿舍门外的齐涵一直僵硬地保持着准备开门的姿势，他没想到提前回宿舍会撞见这个秘密。

齐涵在原地愣了很久，然后决定去操场走走，消化一下刚刚听到的那些话。

这段时间齐涵在宿舍说的话更少了，除了偶尔会向路放请教一些难度较高的函数求导题之外，他几乎成了一个没有存在感的隐形人。

宋泉回宿舍后一边打哈欠一边怨声载道：“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勤奋过，比高三都累，在学霸堆里苦苦挣扎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路放十分亲切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亲亲，这边的建议是看开点呢。”

躺在上铺的林阔表示十分认同：“这边的建议是节哀顺变。”

没有得到安慰的宋泉同学欲哭无泪：“两位学霸非人哉！”

路放洗完澡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书，忽然心血来潮，伸腿蹬了蹬头顶的床板。

林阔的头很快就探了下来。

“你冷吗？”路放问。

“不冷啊，怎么了？”林阔还在状况外。

“可是我冷，”路放朝他眨了眨眼睛，“怎么办？”

“要不我把被子给你？”林阔说着就作势要掀开空调被。

“靠你丫是真傻还是装傻啊？”路放坐起来在林阔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林阔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了：“噢——你冷是吧，那我俩挤挤？”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吧。”路放说。

林阔：……

“卧槽，你俩怎么睡一起了？”宋泉洗完澡出来被眼前的画面给震惊了，“林哥你不是最讨厌别人碰你吗？”

“哦，林阔说空调太冷，非得拉着我取暖，我这也不好拒绝，就凑合着睡一宿吧。”路放面不改色道。

林阔为路放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叹服。

男朋友太不要脸，何解？

路放本来是真的觉得有点儿冷，但俩人凑到一块儿之后温度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我快热爆炸了……”路放凑到林阔的耳旁说。

林阔连呼吸都冒着热气：“建议你离我的耳朵远一点，不然……”

“不然怎么？”路放索性直接咬住了他的耳垂，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我——”林阔按住了他的手，“四米之外还有两个人呢，喂！手往哪儿摸呢，别瞎摸，再摸就出事儿了。”

路放闹够了，笑着将手收了回来：“定力还挺强。”

林阔往他腰上掐了一把：“要是没人的时候你敢这样挑衅的话，我定力值就成负数了。”

“我就喜欢你这种明明想得要命却还靠着残存的理智克制着自己的样子，”路放朝他脖子上亲了一口，“特性感。”

林阔伸手将他搂了过来：“我就喜欢你这种挑衅的时候狂得要命，真干点儿什么了却开始扭扭捏捏的样子，特可爱。”

“那什么……”路放又往他胸口蹭了一下，“周末宿舍没人。”

“你是说不回家了？”林阔握住了他的手。

“嗯。”路放觉得更热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吧。”林阔故作无所谓。

“嘿小伙子还挺记仇。”路放飞快地朝他嘴角嘬了一口。

“快睡吧，”林阔揉了揉他额前的头发，笑道：“得为周末养精蓄锐啊男朋友。”

路放忍不住“呸”了一声，林阔不要脸的程度简直登峰造极了！

宋泉最近觉得他俩越来越不对劲了，特别是林阔，跟某人说话的时候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有一天在去食堂的路上宋泉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了，他快步走到前面拦住了路放和林阔：“不是我说，你俩到底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路放作势要扒开他。

宋泉固执地岿然不动：“从林哥发那条朋友圈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林哥以前从来不发朋友圈的，那张乱七八糟乌漆嘛黑的照片我扒拉了好久也没发现什么蹊跷，后来我又去美图秀秀里把亮度调高了，话说你俩靠那么近在角落里干啥呢？”

路放无语道：“……还特意去把亮度调高，你丫就这么闲吗？还有美图秀秀什么鬼！”

“那是用来给董圆圆修照片的，你个直男懂个屁！”宋泉吐槽道，但他随即又改了口，“哦，不对，我严重怀疑你丫不是直男！照片的事儿我先不说，渠林峰露营是什么情况？你俩同时爱上玩手机是什么情况？睡一起了又踏马是什么情况？我跟林哥认识这么多年了都没跟他睡过！”

这次接话的是林阔，他波澜不惊地牵起路放的手，举到宋泉的面前说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此刻宋泉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林阔居然不是性冷淡！他谈恋爱了！还踏马是跟一个男的！

花了三分钟平复好心情后，宋泉指着自己面如死灰地问道：“所以我就是传说中的电灯泡吗？”

“没错，而且是瓦数特别大、凭一己之力能照亮方圆五百米的那种巨型灯泡。”路放笑眯眯地凑上前说道。

“狗死的时候没有一对情侣是无辜的！”宋泉几乎瘫倒在地上：“来人，把这俩虐狗的玩意儿拖出去斩了！”

真正的学霸是不会因为谈恋爱而松懈学习的，林阔和路放的期末排名依旧稳居金融系的前两位，宋泉因为刻苦了一阵子，也考了个不错的成绩。

但是这一次有一匹黑马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齐涵。

齐涵从一个踩着分数线进U大的垫底人士一年之后一跃成了全系第三。

路放也惊呆了，虽然他在课余时间常会给齐涵开小灶，但这么大的进步是他根本没预想到的，但同时他又发自内心地为齐涵感到高兴，从跟齐涵的交流中，路放隐隐察觉到齐涵父母对成绩的重视几乎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齐涵从小就在期待的目光中长大，但这样的目光笼罩了他生命大部分的时光，早已经转变成了一种恐怖的压力，现在齐涵能从开学时的忧虑和自卑中脱离出来，路放由衷地为他开心。

放暑假前齐涵还特意过来向路放道谢，路放有些惭愧：“你的进步都是靠你自己得来的，跟我真的没有多大关系，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的努力吧。”

齐涵依旧不断地说着感谢的话，路放无奈，只好默默接受了。

路放不能理解他的感激涕零，因为他不知道，以往齐涵考试后回家面对的只有辱骂和毒打，家就像一个用来刑罚的炼狱，唯一的罪证就是考试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