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

路放这几天在各大APP上不停地找好玩的去处，最后他们决定周末去渠林峰露营。

看着被偌大的背包镇压住的路放，林阔不禁问道：“你不觉得你带的东西有些许的多吗？”他还特地在“些”那里拉了个长音，以表感叹。

路放顶着一副“你就等着瞧吧”的表情说道：“你都不知道我的装备有多完美，帐篷、防潮垫、头戴灯、望远镜，连指南针我都带了，快夸我是生活小能手！”

林阔拍了拍自己的包，无奈道：“上山就一条路，需要哪门子的指南针……而且昨天打电话时不是说好了帐篷和防潮垫我带吗？”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路放搜遍了昨晚的记忆也想不起来。

林阔一边将路放包里的东西挪到自己包里一边随口说道：“不过你昨晚就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嗯’，人在困的时候说的话记不住也正常。”

路放“哼”了一声：“都怪我男朋友声音太好听，催眠效果奇佳……诶，等等！昨晚我还有没有说别的？”

林阔利落地拉上了两个包的拉链，没有说话，只是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路放惊道：“靠！你这是什么怪表情？我是不是说什么胡话了？”

林阔抬头，眼角带着笑意，盯着路放看了很久，然后默默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段录音。

“路放同学，你困了的时候只会说嗯吗？”

“嗯……”

“那……林阔帅不帅？”

“嗯……”

“你喜不喜欢林阔啊？”

“嗯……”

“明天听到这段录音你不会打我对吧？”

“嗯……”

听到这里，路放选手默默放下了高举着随时准备挥向林阔的手……

“你！你乘人之危！”他气呼呼地说。

“我这顶多是乘人之困好吗，”林阔瞄了他一眼，“再说了，要不是因为你困了，我怎么可能听到这么可爱的表白。”

“居然这么容易满足啊……”路放忽然眼含笑意地凑到他面前，特别认真地说了一句，“那……我喜欢你。”

“什么？”林阔问。

“我喜欢你。”路放又含糊地说了一遍。

“没听清。”林阔说。

路放又特别暧昧地凑到了他的耳边：“你丫真不要脸……”

“有本事别跑啊！”林阔朝飞速迈着台阶的路放喊道。

到达渠林峰顶后，两人打打闹闹地支好了帐篷，并肩躺在了里面。

太阳已经下山了，为了显得浪漫一点，路放特意将头戴灯固定在了帐篷的顶部，灯光透过帐篷打进来，将里面的小小空间映照地暧昧至极。

但不一会儿之后帐篷里的气氛就完全变了。

林阔无奈地指着头顶亮晃晃的大灯说：“这不是灯，是一个巨型招蚊器……”

路放看着眼前飞舞着的蚊子心如死灰：“关键我也没想到都秋天了居然还有蚊子，早知道刚刚就把帐篷拉链给拉上了。”

林阔走出去关掉了灯，四周顿时暗了下来，他把路放拉了出来，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点燃了一盘蚊香。

“连蚊香都带了？生活小能手啊林阔同学！”路放凑到林阔面前笑嘻嘻地说道，眼睛在昏暗中一闪一闪的，像天边的星辰。

“你好啊，生活小白痴。”林阔看着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少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借着月光跌跌撞撞地吻了过去。

就在他准备将路放推进帐篷时，路放含糊不清地喊道：“等等……”

林阔却没有要松嘴的意思，敷衍地抬了一下眼，问道：“嗯？”

“吻……”路放有些着急了。

林阔的眼里升起疑惑，嘴上的力道松了一些：“我不是在吻吗？”

“吻你大爷，我说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儿别的？”路放掐了一下他的手臂，“蚊香！”

林阔这才注意到那个燃烧着的小红点，慌忙端走了，长呼一口气：“差点儿烫着我的马路先生。”

“你说说你，那什么虫上脑了拉都拉不住。”路放叹了口气，躺到了帐篷里，手臂交叉放到后脑勺。

林阔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刚刚还以为你觉得我吻得不够认真呢。”

路放突然起身，一把将他搂了过来，拉上了帐篷的拉链：“那你现在认真吻，我感受一下，然后给你打个分。”

林阔凑了过来。

路放勾起他的下巴，伸出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唇，挑眉道：“看在嘴唇这么漂亮的份上……先给十分卷面分。”

林阔猛地将他扑了下去，一边吻一边喘息着嗫嚅道：“男朋友，这个吻你能给多少分？”

“满……满分。”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他们并肩躺在帐篷里等待日出，那片红色的光从地平线上慢慢升起、扩散、继而铺天盖地般涌来，包裹住了世间万物。

四周逐渐明亮了起来，路放侧过脸看向身旁的林阔，林阔也转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慵懒的笑容。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林阔说。

“我听见了。”路放转过头，望向外面沸腾着的朝阳。

“我说梦话了？”林阔问。

“嗯，我听见你说了‘对不起’，还听见你说‘别放手’。”路放说。

“前面一句是跟我妈说的，后面一句——”林阔停顿了一下。

“是跟我说的，我知道，”路放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林阔，你放心，我绝不会放开你的。”

林阔昨天在梦里跟他妈妈爆发了激烈的争执，但是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让过步，林阔说完那句“对不起”后冲出了家门，下一个瞬间就掉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他一直往前走，看不清道路，摸不到边际，林阔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绝望，一直走到体力耗尽，刺眼的光线突然涌进了他的眼睛，他发现自己突然站到了一个悬崖边，岩壁上有一双手。

他走近了往下看，发现抓着岩壁的人是路放，他慌了，伸手想将路放拉上来。

“不要……”路放却望着他不停地摇头。

“别放手。” 林阔扑过去，却怎么都碰不到路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路放慢慢松开手，掉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就在他准备跟着往下跳时，四周又陷入了黑暗。

很糟糕的梦。

他没有告诉路放，那句“别放手”不是让路放不要放开他的手，而是希望他不要放弃自己。

他不想在这样的时刻说出“万一，万一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要好好生活”这样的话。

否则岂不是辜负了眼前这片能冲破一切黑暗的天光？

林阔侧过身抱住了路放，不再言语。

路放想，这是我喜欢的人，他温暖、坚定、且喜欢着我，我不用亦步亦趋地追赶他，因为我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我回头，他都站在我身后。

青春里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也不会再出现比他更美好的人了。

返校之后，宋泉戴着耳机靠在床上听音乐，路放站在储物柜前整理日用品，还顺便把林阔快用完的牙膏换成了一支新的。

门口传来行李箱滚动的声音，随即路放就听到宋泉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我靠！齐涵，你脸怎么了？”

路放听完后连忙走过去查看，只见齐涵将行李箱塞到了柜子里，尽管他刻意低着头，路放还是看到了他脸上有好几处青紫色，胳膊也没能幸免，很明显是被人打的。

齐涵十分勉强地苦笑了一下，敷衍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路放还是不放心，想到他上次喝醉了埋头痛哭的场景，路放忍不住走到齐涵身边低声说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有什么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齐涵却摇摇头：“真没什么，你别问了。”

路放还想说什么，齐涵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他只好作罢。

后面的几天齐涵都穿着长袖，遮住了胳膊上的伤痕，不久之后他们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没有人知道齐涵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梦见父母又去找老师问他的学习情况，梦见那些斥责和打骂，梦见他缩在墙角紧紧咬着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晚自习的时候，宋泉正刷着朋友圈，突然扭头朝他们控诉道：“你俩也太不够意思了，去渠林峰露营这种事儿居然不把我给叫上！”

“你怎么知道是我俩一起去的？”路放有些惊讶。

“你丫自己看，”宋泉把路放发在朋友圈的日出照片放大再放大，“右下角这件外套的肩上有交错的黑白条纹，这要不是林哥的外套我就切腹自尽。”

林阔抬眼说了一句：“恭喜你捡回了一条命。”

宋泉：……

路放乐了：“这次忘了，下次一定记得叫上你。”

“嘁，这还差不多。”宋泉表示十分欣慰，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就是上赶着当电灯泡。

但宋泉同学这段时间还对一个现象百思不得其解：这俩人为什么同时爱上了玩手机？

以前路放和林阔在宿舍的时候要么看书、要么准备数学竞赛，运动会之后他俩竟然双双沉迷于手机的世界了。

有一次宋泉实在被好奇心折磨得体无完肤了：“林哥，手机里到底有什么？居然让你赏脸露出了笑容。”

林阔挑了挑眉，答道：“有喜欢的东西。”

宋泉以为他说的是游戏，咋呼两句之后就没说什么了。

很快林阔就收到了路放选手的控诉。

路放的生命：喂，你才是东西！

你别过来：你不是东西，行了吧？

路放的生命：你也不是个什么东西，狗东西！

于是在上下铺谈着“异地恋”的两人又热火朝天地用无声的文字互掐起来了……